相约跳崖，他们在约什么？
文-锁朋
四位年轻人跳崖的事件这几天刺痛了很多人的心。春色宜人的风景区，本是踏青的美好时节，却传来如此令人惊讶和痛心的消息，给这个春天增加了惆怅和悲伤。看到消息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反思和感慨。
我翻看了相关的新闻报道和一些实地采访，找出四位年轻人生前的一些线索，从一个心理医生的视角，谈谈和年轻人自杀相关的一些观点。
1.他们为什么自杀？
首先，这四位年轻人有以下自杀高风险因素：年龄、处境、性格、可能的心理疾病。
四位年轻人最大的34岁，最小的23岁。《中国青年自杀状况调查》公布的结果显示：25—34岁是高危年龄段，男性高于女性。世界卫生组织发布的《2019全球自杀状况》指出：15—29岁年龄段自杀死亡居各种死亡原因的第二位。
从处境来看，四位年轻人都是外出打工的农村青年，单身、受教育程度较低、从事的职业不稳定、社会支持较差、身边没有太多亲朋好友及时给予支持和帮助，遇到挫折时，抗风险能力较差。自杀在某种程度上也被当作一种控制的方式，这些在现实社会中缺少对外界掌控力的弱势年轻人，自杀可能实现了他们对自己身体和生命的控制。
据媒体报道，四位年轻人性格都偏内向，很少主动联系亲人和朋友。而且对外界的反馈比较被动，工友反映他们平时很少参加集体活动，要考虑他们是否有抑郁症。80%的抑郁症没有得到诊断和治疗，很多人并不知道抑郁症的表现。患抑郁症的人会感到自己精疲力尽，心情莫名地高兴不起来，想法非常消极悲观，头脑也不好用了，感觉就像“脑子糊了”一样。还会伴有身体疼痛、胃肠功能紊乱、睡眠不好，特别是早醒。抑郁症有10%—15%会死于自杀，是自杀风险非常高的一个疾病，而且春末是抑郁症、双相情感障碍等病人自杀冲动和自杀行动较多的一个季节。
2.他们为什么相约自杀？
从报道中，我们可以了解到，警方透露其中一人组织了这次行动，他们四个人来自不同的地方，是通过群聊认识的。加上他们自杀方式和遗书完全一致，很可能来自“约死群”。关于“约死群”，网络上有文章详细报道了一位父亲在儿子自杀后潜入群里救助其他年轻人的过程。他的儿子和另外三名群友相约烧炭自杀死亡。当这位父亲潜入群后，发现里面的孩子大部分都是遇到一些人际关系或学业上的挫折，一时情绪低落而进群的。但是群里消极、灰暗的氛围会强化他们的低落情绪，当有人扬言要自杀到另一个世界寻找“快乐”时，就会有人响应，同时群主会限制大家报警。相约自杀后的小群体，还会严格约定不能向家人朋友透露消息，不能中途反悔，要一起讨论自杀方式，发誓一起行动。从这四位年轻人的情况来看，非常符合“约死”的特征。
情绪是会相互传染的，在同质性很强的群体中还会有很大的盲目性和扩散性。青少年重视同伴间的承诺，当情绪相互影响到一定程度，心理上建立了一种深入的连接和相互认同，哪怕是错误的想法、偏激的念头，都会按照约定执行到底。在认知上，个体几乎完全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
3.他们为什么选择跳崖？
有些研究提出，自杀的方式部分反映了内心的冲突和某种象征意义。研究自杀的经典著作《人对抗自己：自杀心理研究》（卡尔‧门林格尔著）中阐述了自杀方式的意义。作者认为自杀的方式表达着他们内心的潜意识需要，那些远离人群纵身跳入悬崖的人，可能表达了他们想要融入自然的潜在愿望。
在树林、悬崖、高山等地自杀，也反映了不打扰他人的想法，这点从四位年轻人的遗书中也可看出来，他们写明了死亡和其他人无关。从高处跳落的自杀方式，根据精神分析的原理，潜意识里可能有一种弥合现实落差的心理需要。选择张家界天门山玻璃栈道这个景点，应该也是四位年轻人讨论的结果。具体为什么选择这里，应该有他们个人化的原因。
4.我们可以做什么？
首先，要关心农村打工青年这个群体，从社会服务层面多开展一些培训、交友、文体活动等，丰富工友的生活，设立心理关爱的专项基金，通过线上线下各种方式提供心理筛查、心理咨询服务，不要让农村打工青年成为游离在社会边缘的孤岛。
其次，加强心理健康科普宣传，认识到一些精神心理问题的早期表现，对独来独往、性格内向、和家人联系少、和同事冲突多、迟到早退旷工增多、情绪和行为反常的工友，有条件的要及时上报工会，申请心理评估和辅导，需要到医院就诊的要耐心说服，陪同到医院就诊。没有条件的也可以多邀请他们参加集体活动，嘘寒问暖，了解一下他们的心理状况，倾听他们讲述内心的烦恼，给予支持和鼓励，让他们感到温暖。
家人、亲友和工友对自杀前的反常状态要有警觉，四位年轻人中有一个十年没有回家，在自杀前回去看望了老父亲，还有一位自杀行动前给家里打电话说要去旅游。这些都是不同寻常的举动，如果发现要及时询问他们，关注他们的情绪、语言，留心是否有自杀的信号，比如无缘无故地送东西、送礼物、道谢、道歉、告别，说一些非常悲观消极的话，流露出“活着没有意思”“太难了”等类似的语言。当留意到这些信号，要寸步不离地守护他们，必要时报警，协助警察保护他们的生命。
加强网络监管，对“约死群”这样的网上团体，及时发现和治理。家长和老师要帮助儿童、青少年提高网络安全意识，提高他们的求助意识，鼓励他们在遇到这类群邀请陷阱时及时退出，报告家长老师或报警。
风景区要对单独行动的青少年、结伴出行的年轻人加以关注，发现他们行为反常、情绪低落或过分高涨、行动诡异神秘、没有携带行李等情况，要找专人跟随或找他们攀谈，发现异常守护的同时要报警。这段时间也要警惕网络信息传播引发青少年的模仿行为。媒体要通过真实报道，正确引导，帮助大家了解真相，避免对自杀事件浪漫化、神秘化或带着太多个人情绪的报道，避免有人利用集体自杀事件进行虚假和恶意加工。
春天的原野，鲜花相约盛开；春天的山林，鸟儿相约迎接晨曦。四位年轻人，他们相约什么呢？相约一起寻找另一个世界的美好吗？让人悲痛的是，他们没有相约从艰苦的环境中历练一颗坚韧的心，再也没有机会看看现实世界的美好，感受这个世界的温暖。
相约，这是一个多么富有年轻活力的行动。让我们相约，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青少年，一起来创造一个美好的世界！任何时候，永不放弃！
监制：皮钧
终审：蔺玉红
审校：刘晓刘博文
编辑：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