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察官办案手记｜“妈妈，我们学校门口这家二锅头专卖店是卖什么的呀？”
编者按
最高检强调，让“高质效办好每一个案件”成为新时代新征程检察履职办案的基本价值追求。2024年全市检察长会议要求，要把“高质效办好每一个案件”作为推动检察业务高质量发展宏观数据与微观感受相统一的重要抓手，在实体上确保实现公平正义，在程序上让公平正义更好更快实现，在效果上让人民群众可感受、能感受、感受到公平正义，努力让高质效办案成为北京检察首善标准的鲜明品格。“京检在线”特开设“检察官办案手记”专栏，邀请全市各级检察机关办案一线检察官围绕本人承办的彰显制度价值、具有引领意义的高质效案件谈心得、谈感悟，发挥典型案例法治价值，交流高质效办案经验，传递法治正能量，引领社会法治意识。
检察官简介
莫非，海淀区检察院第七检察部副主任、四级高级检察官。从事未成年人检察工作十余年，获评北京市未成年人保护工作先进个人、北京市检察院未成年人案件检察业务标兵、北京市检察机关先进个人等荣誉称号。办理的邹某强奸、强制猥亵案获评北京市维护妇女儿童合法权益典型案例；办理的“未成年人信息保护公益案”入选最高检第35批指导性案例；办理的“督促整治校园周边违规设置不适宜未成年人活动场所大数据监督案”获评最高检大数据赋能未成年人检察监督典型案例、北京市人民检察院第十四批参考性案例。
案情简介
2022年6月初，海淀区检察院接到群众举报，某小学门口存在酒类专营店多年，对未成年人可能造成不良影响；同年6月23日，北京市人民检察院向海淀区检察院交办大数据筛查相关线索；7月11日，海淀区检察院接区市场监督管理局移送线索，某酒馆违规向未成年人售酒，造成未成年人身心严重伤害。海淀区检察院对上述线索合并调查，充分利用北京市检察院公益诉讼智能线索发现分析平台，筛选出与学校、幼儿园距离在100米之内的所有酒类销售网点，通过实地走访调查、向行政机关调取酒类经营者台账、协调相关单位增补排查数据、向行政法专家咨询、查阅相关案例等多种形式，发现多个校园周边存在酒类销售点，相关销售点存在未在显著位置设置不向未成年人售酒的标识问题，个别销售点向未成年人售酒，相关行政机关存在履职不到位情形。经与行政机关磋商，行政机关积极履行监管职责，采取切实有效措施全面整改，建立学校周边销售酒类网点台账，印制“保护未成年人健康，不向未成年人售酒”标识及告知书，发放至辖区所有食品销售经营者和餐饮单位，困扰某小学30余年的问题得以解决，向未成年人售酒的经营者受到行政处罚。该案在2023年分别获评最高检大数据赋能未成年人检察监督典型案例及北京市人民检察院第十四批参考性案例。
检察官办案手记
2022年6月，我在与一位孩子家长沟通时了解到，她说自己7岁的女儿最近不停地问“妈妈，我们学校门口这家二锅头专卖店是卖什么的呀？”她之前了解到海淀区检察院曾办理过一起“禁止向孩子售烟”的公益诉讼案例，担心校门口的酒类售卖点也可能成为孩子们健康成长的隐患。几乎同时，市检察院也向我们交办了未成年人涉酒相关大数据筛查线索。
“酒”是我从事未成年人检察工作14年间的重点关注对象。我所办理的未成年人犯罪案件里不乏酒的“魅影”：有的未成年人饮酒后与宿舍同学因琐事发生纠纷，殴打被害人造成轻伤二级；有的未成年人饮酒后受色情游戏刺激，在马路上强制猥亵妇女；还有在校生饮酒后用钥匙划伤路边停车，涉嫌故意毁坏财物犯罪。《未成年人保护法》明确规定，学校、幼儿园周边不得设置酒销售网点，禁止向未成年人销售酒，酒经营者应当在显著位置设置不向未成年人销售酒的标志。但是经过我们初步摸排发现，辖区内多个中小学校园周边都有酒类销售点，但几乎都未张贴禁止向未成年人售酒的标识！
这些现象不仅严重违反了未成年人禁酒保护的法律规定，也反映出相关行政机关存在管理不到位的情形。2022年8月1日，海淀区检察院启动行政公益诉讼程序，监督有关行政机关严格落实未成年人保护法律法规，依法履行管理职责，解决校园周边存在酒类售卖点问题，给孩子们营造远离酒精的社会环境。
线索摸排，调查取证是办好案件的基础。证明“商家是否在显著位置设置不向未成年人售酒的标志”是取证的关键，也是难啃的硬骨头。因为现实取证难度非常大，相关商家很难配合我们的调查，为此我和我的助理还试图通过“暗访”的形式取证，我们还都互相调侃对方“演技见长”。
摸排中，还有一个关键点就是“距离”。我们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距离？这是因为，《未成年人保护法》等相关法律法规对校园周边酒类销售网点没有明确定义，但我们认为，《未成年人保护法》规定学校、幼儿园周边不得设置烟、酒、彩票销售网点，是将烟、酒、彩票销售网点并列在一起进行规范。目前相关条例规定校园100米内禁止设置烟类销售点、200米内禁止设置彩票销售点，根据文本解释、系统解释等法律解释的原则，我们认为酒与烟性质类似，都是有害身体健康的产品，可以参照烟类产品的相关规定将距离认定为100米，这也可以减小打击范围，降低执法难度和经营者抵触情绪。相关行政机关作为具体范围的确定者，也同意以100米作为先行先试的标准，并将“销售网点”限制在专门经营酒类的主体和食杂店，不包括商场超市、便利店、饭馆，逐步规范酒销售网点的设置范围。
标准有了，取证手段、工具也有了，可是辖区学校那么多，我们人数有限，如何一一排查取证呢？这就多亏了大数据这个好帮手。海淀区检察院充分利用北京市检察院公益诉讼智能线索发现分析平台，筛选出与学校、幼儿园距离在100米之内的所有酒类销售网点，通过实地走访调查、向行政机关调取酒类经营者台账、协调相关单位增补排查数据，完成取证工作。经过取证，我们明确了部分酒销售网点存在的三个问题：部分酒销售网点在学校、幼儿园周边100米以内设置，个别酒经营者向未成年人售酒，部分酒经营者未在显著位置设置不向未成年人销售酒的标志。
取证结束后，我们与相关行政机关进行了磋商。行政机关十分重视未成年人权益保护，立即进行整改，出动执法人员486人次，为辖区内校园周边酒类销售主体发放标示及告知书15000份，对辖区内97户校园周边酒类销售主体建立台账，责令其限期停止酒类经营活动，实现校园周边酒类销售主体动态清零。对违法向未成年人售酒的食品销售者依法作出行政处罚。我们也与行政机关建立校园周边酒类销售主体动态台账，进行分类管理、随机式检查，共同向相关商家发放“不向未成年人售酒”标识及告知书，多措并举做好宣传工作，通过健全完善长效机制有力营造起保护未成年人的良好氛围，案件办理取得良好效果。
2022年10月底的一个傍晚，我再次来到那位妈妈提及的小学门口，曾经的酒类专卖店已经变成了文具店，几个孩子正兴高采烈地挑选着文具，那一刻，正有几片黄叶落下，一群雏鸟归巢，顿觉风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