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的“休克疗法”奏效了吗
共同社5月30日援引知情人士的话报道,阿根廷正考虑退出2025年大阪·关西世博会,原因是这个南美洲国家陷入经济困境,难以保障本国展馆的建设经费。
自去年12月米莱上台以来,阿根廷新政府推出一系列旨在挽救经济的“休克疗法”改革措施,以期减少财政赤字、控制通胀。时至今日,米莱自称“休克疗法”正在奏效,但这些激进措施不断引发争议甚至抗议。
主笔 赵世峰
贫困率创20年来最高
2023年12月10日米莱就职之际,阿根廷的贫困率超过40%,还面临债务危机,拖欠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超过440亿美元债务。上任以来,米莱冻结了公共工程项目,大幅贬值阿根廷货币比索,并宣布解雇7万多名政府工作人员。
米莱通过精简政府部门、削减对能源和交通领域的补贴、将阿根廷比索贬值50%以上等手段,让阿根廷财政在今年罕见地实现盈余、央行重建外汇储备,通胀率已连续4个月放缓。4月23日,米莱发表演讲庆祝一项“经济奇迹”出现——自2008年以来阿根廷首次实现季度财政盈余。米莱认为,他正在开创一种将成为“全球蓝图”的方法,声称“(阿根廷)将成为一个走向繁荣的国家的典范”。
然而,今年第一季度财政盈余主要是通过削减公共支出和增加税收实现的,阿根廷经济并未迎来米莱所承诺的快速复苏。相反,今年3月的阿根廷经济同比下跌8.4%,跌幅甚至超过了新冠疫情期间的水平,经济数据已经跌至4年来的最低点。阿根廷北部拉里奥哈省的财政因米莱大幅削减政府支出而严重不支,该省决定推出自己的货币,以向公务员支付报酬。
米莱政府削减联邦援助、交通和能源补贴以及取消价格管制等紧缩措施,导致生活成本飙升,重创普通民众,超过一半的阿根廷人陷入贫困。阿根廷天主教大学的一份报告显示,到今年1月,阿根廷的贫困率升至57.4%,为20年来最高；贫困人口达2700万,其中15%为赤贫。另外,阿根廷的年通胀率仍接近300%,一些商店甚至不再贴价签,人们只能携带大包现金进行小额交易。
为方便使用,阿根廷央行5月7日发行面额10000比索的纸币,是此前最高面额的5倍。近年来,受持续高通胀和严重货币贬值影响,阿根廷央行发行的纸币面值不断增大。2016年和2017年,先后发行了面额500比索和1000比索的纸币,去年5月发行了面额2000比索的纸币,这是此前阿根廷市场上最大面额的钞票。阿根廷央行表示,今年底面额为20000比索的纸币也将开始流通。
阿根廷国家统计与人口普查研究所5月8日发布的数据显示,该国3月工业产出比去年同期猛降21.2%,为2020年5月以来最低。相比之下,2020年5月阿根廷新冠疫情最严重的时候,当月工业产出同比下降幅度也只有26.2%。
重要改革法案遭“腰斩”
米莱政府为平衡财政、对抗通胀而采取的紧缩措施,加剧了社会矛盾,导致示威活动频发。
为降低政府财政支出,米莱政府正逐步缩减国企员工人数,预计最终将裁员约10.8万人。同时,米莱政府还计划部分或完全私有化9家国企,包括阿根廷航空、水务、邮政、铁路公司等,总计拥有约7万员工。近期,米莱政府启动了大规模裁员和自愿离职计划。阿根廷水务公司将调整运营成本,提高水费,以减少对政府财政的依赖；阿根廷邮政公司除了裁员,还计划缩减营业网点,以提升竞争力。这些措施遭到工会组织强烈反对,他们指责米莱政府此举将加剧社会紧张局势,导致失业率上升。
米莱上台第46天,就迎来12小时的全国性罢工,这既是阿根廷自1983年民主政体巩固以来历届总统任内最快出现的罢工,也是阿根廷2019年以来首次全国性罢工。5月9日,米莱又迎来上任后的第二次全国性大罢工。彭博社指出,与1月的第一次全国性罢工相比,第二次全国性大罢工引发的风险更高。在阿根廷近代史上,还没有哪位总统在上任之初就遭遇如此大规模的两次“打击”。
根据米莱政府提交国会的改革方案,工人的试用期将从3个月增加到8个月,被解雇员工获得的补偿金将减少、孕假将缩短等。为此,阿根廷国家劳工上诉法院裁定,米莱改革方案中有关劳工的所有条款因违反宪法而无效。
为全面改革经济,米莱上台后先后签署了名为《重建阿根廷经济基础》的“必要性和紧急性法令”和名为《阿根廷人自由的基础和起点法》的“国家改革法案”。“必要性和紧急性法令”主要内容包括国企私有化、减少劳工福利、限制工会抗议形式和放松监管等366项改革措施；“国家改革法案”内容多达664条,涉及近200条现行法律的修改和废除。米莱去年12月20日在阿根廷国家电视台发表全国讲话时称,此举将“开启国家重建”。但有媒体报道称,米莱讲话结束后,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不同街区都能听到民众表达抗议的锅碗瓢盆敲击声。
按照程序规定,在将法案提交参议院进行最后立法审议前,必须先获得众议院通过。今年2月2日,阿根廷众议院在三天马拉松式辩论后,以144票赞成、109票反对的投票结果“一般性”通过了“国家改革法案”。
在阿根廷,这类立法的每一项条款都要逐条经过第二次审议程序。在逐条审议过程中,众议院否决了该法案中的许多关键条款,包括一项将在安全和能源问题上赋予总统紧急权力的条款。最终,“国家改革法案”几经修改后,从原来的664项条款减少到232项,直到4月底才获得众议院通过,并转交参议院审议。
在阿根廷众议院257个席位中,米莱的极右翼政党自由前进党仅占38席。在参议院72个席位中,米莱所在政党更是只有区区7席。米莱不仅要应对低迷的经济,还要应对国会派系林立、没有党派占多数的尴尬局面。此外,米莱的自由前进党在地方也缺少根基,阿根廷全部23个省和1个联邦首都区的行政长官中,没有一个来自该党。
为了获得其他党派支持,米莱政府最近不得不采取与最初经济改革方针背道而驰的措施,例如暂停了5月天然气和电力涨价,并推迟调整燃油税。
改革前景充满不确定
米莱在就职演说中要求公众保持耐心,称他计划的变革效果就像字母V——经济急剧下滑、触底,然后快速反弹。他说:“我说过,这条路会很艰难,但这次是值得的。”但对许多人来说,保持耐心很难。
美国《时代》周刊网站的文章认为,过不了多久,米莱的支持率也许就会暴跌。62岁的街头小贩阿尔瓦雷斯说:“当你有足够食物时,有耐心是容易的。”他说,他要赶到位于布宜诺斯艾利斯市中心的珠宝摊位上班,而公共汽车票价大幅上涨使这样做几乎毫无意义。“我们都迫切希望这能成功,但我再也买不起肉了。我儿子不能去理疗。我不能去看父母。这些都是我们的生活,我们一次能承受的压力是有限的。”他说。
据俄罗斯卫星通讯社报道,俄罗斯科学院拉丁美洲研究所所长罗森塔尔表示,大规模抗议是米莱难以实施其大规模经济改革的主要原因,他的激进计划可能很快就会化为乌有。
罗森塔尔说,他没有看到米莱在实施激进改革方面取得任何重大进展。他指出,阿根廷央行仍在继续工作——米莱曾声称要关闭央行,让美元取代比索,阿根廷经济也没有美元化。“他很难实施改革的主要原因是,阿根廷是一个有着非常浓厚的劳工和工会运动传统的国家。阿根廷人不会轻易允许社会保障和工资被削减。我认为情况只会变得更糟。”
罗森塔尔认为,米莱正在减少其改革计划中的激进主义,很快将会看到他的大胆想法所剩无几。“如果社会领域不进行一些重大变革,阿根廷就很难摆脱当前的严重危机。但是,如何进行变革还是问题。”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1月30日发布报告预测,在经济政策大幅调整背景下,阿根廷将面临经济衰退和通胀加剧。报告预计,2024年阿根廷经济将萎缩2.8%。来自国际评级机构穆迪公司的报告则更悲观,预计2024年阿根廷经济将萎缩5%,降幅远超2023年11月预测的2.5%；通胀方面,预计2024年阿根廷通胀率将超过280%,2025年仍将超过220%。
近日,米莱内阁出现异动。5月27日晚,阿根廷政府发表声明说,米莱当天已接受内阁首席部长波塞的辞呈,并任命内政部长弗兰科斯接任内阁首席部长一职。声明说,波塞辞职是因为在政府运作等方面与执政团队存在分歧。
当初米莱在竞选期间誓言重振经济,其政策主张回应了部分选民的关切,尤其受到不少年轻人的欢迎。半年过后回过看,米莱的改革举措尚未收获明显的积极成果,等待米莱的注定不会是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