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平方米的工程
□张国军
夜深人静时,耳朵里传来微弱的潺潺流水声。声音来自何处?我披衣下床,在厨房水池边屏气静听,没有。走进卫生间,两眼从上到下在墙砖上搜寻,没有。蹲下身子才发现,花洒三通下面墙砖汗滴滴的,墙砖缝里冒水像小溪似的,沿着墙根淌进了地漏。
卫生间的墙砖是老式的陶土磁砖,比全瓷的瓷砖易吸水。直觉告诉我,敷设在墙肚内的PPR水管漏水了,当务之急是找出漏水的根源以便修复。一早,我找来锤子咣咣几锤下去,磁砖开裂,红砖砌的标准墙结实,砸得火星直冒。怕砸坏水管,不敢再用劲乱砸,一点一点慢慢砸了两个小时,终于找到了漏水点。可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原来竟是隔壁邻居家装修时,墙肚内水管弯头上的水龙头丝口没拧紧,自来水淌到了我家卫生间。墙已砸出瓷盆大的洞口,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我开始找贴墙砖师傅修补。
按照小区信息栏里贴墙砖师傅留的手机号码,我连打两位师傅电话,都嫌工程量小,费事,以没空为由拒绝。我站在小区门口和朋友说着话,头脑里还在寻思着怎样找到贴墙砖师傅。一位50多岁的男子汉骑着电动三轮车匆匆而来。“喂,老李,有人要贴墙砖。”我把情况如此这般一说,他一笑,露出了两颗金牙,“走,带我上你家看看去。”几步路,上楼。老李看了“洞口”,说“工程不大,几块墙砖,但难度不小,我明天下午给你搞定。”
第二天中饭后,仍不见老李的影子,我怕老李失约,摸起手机打他电话。“到你家门口了”,我赶紧出门迎接。
我与老李并不熟悉。他1米8的个子,敦实实的,一脸憨厚相。说做贴地板砖手艺已二三十年。
他怕粉尘跑到客厅,把卫生间门关起来进行施工。先用切割机顺着磁砖缝口将坏得像锯齿的磁砖,切成深深的方方正正的轮廓。为减轻机械震动,不损坏好墙砖,用铁凿子一凿一凿把轮廓内边口凿成凹槽,用电镐把突出的水泥巴子铲平。然后在裸露出来的水管前,砌成实心保护墙,拿起新瓷砖靠在墙上试试平整后,才抹上水泥膏,贴一块用手拍一拍,小皮锤敲一敲锤实。随着他的锤头落下,我悬着的心也落到了实处。在墙上如绣花似的“雕刻”近三个小时,半个平方米的工程竣工,他也被粉灰呛成了白胡子老头。我掏出200元钱给他,“说空话呢,哪能要这么多。”老李这么一说,我一下子愣住了,突然感到他比眼前的承重墙还宽厚实在。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李师傅从市民服务中心的高楼大厦建设,到民居的修修补补,他都做,他都尽力,他有颗懂得人情冷暖的平常之心,是为仁义之美。
(本文作者现供职于江苏省某汽车运输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