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寿光看小清河入海
“小清河长又长,山东是个好地方”,这是小清河沿岸地区百姓发自内心的赞美。小清河从源头泉城济南一路东去,出历城,过章丘,走邹平、高青、博兴、广饶,在寿光与广饶分界处流入渤海莱州湾。小清河流经之处皆是富庶之地,而且美景如画、民风朴实。
到寿光看小清河入海,更是一种美妙的享受,清澈的河水,引着洁白的鸥鸟翩翩起舞。“小河萦九曲,茂木郁千章”,小清河配得上这么美的文字。
□文/片 许志杰
府城济南
淌出清清小河
近日,山东省人民政府办公厅印发《小清河生态廊道建设规划》(以下简称《规划》)。《规划》提出,力争在2028年年底前全面建设完成后,小清河将成为集生态屏障、文化弘扬、休闲观光、生态农业于一体的复合型生态廊道,成为和谐安澜、水清水美、畅通便捷、赏心悦目、画意乡愁的幸福生态绿脉。
小清河是一条奇异的河,它的源头是济南城区,这在世界河流的地理演进中,以及河流存在的历史上实属罕见。毫无疑问,这与济南水系发达,尤其是泉水丰裕、植被适于蓄水密切相关。不仅如此,小清河从潺潺溪水起,就与中国第二大河流黄河并驾齐驱、携手东进,并没有因为体量不可比拟就被无情吞噬,反而承载着沿河百姓福祉,以无可畏惧之势奔向大海,形成小清河独立水系。
小清河是一条古老的河,与1855年在河南铜瓦厢决口后才改道山东的黄河相比,小清河在山东的历史很悠久。
史料记载,小清河之名开始于南宋初年。
在这里首先需要解释一个历史疑点,很多文章在写到小清河时,会提到一个人的名字,这个人叫刘豫。说到刘豫,又总是在前面加一个“伪”字,称他为“伪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呢?刘豫是永静军阜城(今河北阜城)人,北宋元符年间中进士及第。南宋建炎二年刘豫被任命为济南知府,宋高宗赵构想让刘豫守住济南府,阻止金军南下,但刘豫本就是金军手下败将,在任河北西路提刑官时闻金军南下,弃官逃跑。拜济南府不几日,刘豫得知金军将挥师南下,再次企图弃官南下,被南宋朝廷拒绝。气急败坏的刘豫杀害了誓死抵抗金军的大刀勇将关胜,投降金军。当时,金军与南宋政权在山东、河北、河南一带展开拉锯战,金军为了避免与南宋军队正面对决,于建炎四年扶持刘豫建立“大齐”国,封刘豫为“大齐皇帝”。由于南宋政权被视为中原正统,被金人拉扯起来的“大齐”和“皇帝”刘豫,就是伪政权、伪皇帝。
刘豫当了“大齐”皇帝,就离开济南到大名府上任。济南人对刘豫素有恶感,当初他胁迫百姓出城门投降金军时,没有人听命。刘豫当了皇帝离开济南府更是遭人唾弃。
现在很多文章中引用相关文献,认为小清河的形成来自“伪齐王刘豫”“金朝之附庸齐王刘豫”。通行的说法是,刘豫登上“大齐”皇帝宝座的那年,为了运输莱州湾出产的海盐,他下令于济南华山之阴筑“下泺堰”(遗址今济南市历城区华山镇堰头村),将济南众泉形成的泺水,向东导疏,引入济水故渠东流入海。这条新开的河道傍依北清河,为加以区别,北清河改名大清河,新开掘济水故道叫小清河。所谓刘豫疏浚小清河是为了运送产自莱州湾的海盐,纯属妄自猜测。这是因为,在1855年黄河铜瓦厢决口改道之前,大清河一直是运输产自渤海莱州湾一带海盐的主要河道。
很显然,“刘豫修建小清河”是一个荒谬结论。前已有述,刘豫做了“大齐”皇帝后,离开济南到大名就职,根本没时间在济南疏浚济水古道。根据《齐乘》记载:“古泺水自华不注山之东北流入大清河。”“堰泺水东行入济故道,名曰小清河。”清乾隆时期印行的《历城县志》亦记载:“济水,自东平以下,唐人谓之清河。至宋,又有南、北清河之名。南清河即泗水,北清河即济渎。南渡后,北清河又有大小之分,盖自刘豫导泺东行始。”因此,事实很清楚,泺水自古以来就是由华不注山以东北流入北清河。后来因为河道阻塞,在华不注山以东形成堰塞湖,不能与大清河相连。刘豫所做的事不过是对形成堰塞湖通了一条水道,解决了泺水淤塞的问题,与小清河开凿及运输海盐,没有丝毫关系。
史书上的表述是,刘豫任职济南府知府那个时期,济南百姓对泺水河道加以有效疏导,持之数年,以古济水河道为雏形,打造成具有运河性质的小清河,只是时间节点的巧合,而非刘豫本人为之。
通和润物
两岸福祉
小清河源头约定俗成的是济南城区,有文章干脆确定小清河发源于济南趵突泉。近年来经过科学考察分析,小清河源自济南市槐荫区的玉符河,玉符河的水源采自南部山区泰山脚下,所以,小清河源头是济南南部山区。流经济南市区补充大量泉水,水量加大,形成泺水。出济南后又有巨野河、孝妇河、乌河、淄河等支流汇集,确保小清河长年流水不减。
清代光绪三十年六月二十九日,黄河在利津蒲家庄溃决,改道徒骇河入海,利津全县所有盐场淹没无存。这样一来造成两个问题,一是黄河夺大清河道入海,原本盐运通道被废；其二是原来利津一带是海盐主要产地,黄水漫滩造成盐场被淹,此地无盐可取。
在这种情势下,清光绪十七年,在山东巡抚张曜的策动下,举山东全省之力对小清河进行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开挖疏浚。实际情况是,自南宋形式上开河以来,小清河一直未能承担起应有的运输功能,原因很简单,当时大清河河道顺畅,从入海口的铁门关一直到东平湖,以及济宁与大运河汇合,保证盐运无阻。张曜动员调集沿河各地10万民工,耗时三年,对小清河进行淤泥清道、拓宽河道、加固河堤,促进支流汇入,修筑码头等改造提升工程。竣工之后,小清河承担起大清河原有的盐运任务,而寿光莱州湾畔盛产海盐,保证海盐源源不断从小清河运往济南黄台码头,实现二次转运到黄河泺口。
小清河两岸成长起来多个富裕小镇,羊角沟、田镇、孙家镇、张店、新城、索镇商船拥挤、商贾云集,成为商业发达的中心城镇。黄台、泺口、岔河、弯头、魏家庄、坡庄等码头,通江达海,将山东中部及沿海地区盛产的粮食、煤炭、海产品,源源不断输送到邻近省市,成为名副其实的黄金水道。
寿光羊口镇
小清河入海口
张曜主导的疏浚小清河工程竣工之后,民国时期还开起了客船,沿河百姓进城、走亲戚,上船就走,很是便利。
当时在小清河跑客运的公司主要有济渤汽船社、泰发顺汽船公司、华通汽船社等三家。济渤汽船社开办于1931年,母港设在黄台码头,起初是装有蒸汽机的木制客轮两艘,一艘为16马力,最大载客量60人,另一艘12马力,载客20余人。前方甲板装有客房式船舱,配置长条板凳,乘客既能透过船窗观赏两岸景色,还能走到甲板散步休闲。沿途华不注、华山湖、马踏湖、白云湖、马踏湖之美景尽收眼底。
不久之后,华通汽船社和泰发顺汽船社相继开办客运业务,其中华通汽船社有客运船只四艘,载客都在30人左右。汽船虽然体量不大,最高运行速度每小时也不过20公里,但其运行平稳,相比行驶在坑洼不平土路上的马车更加舒适、安全,很受沿河各地百姓喜欢,一时成为省城济南通往莱州湾沿海地区的重要交通要道。每天开行船只趟趟客满,方便百姓出行,极大促进河域百姓交流,而且活跃属地经济生活,使之成为富甲一方的风水宝地。
端午时节,笔者驾车与小清河相向而行,饱览沿岸胜景。笔者一直想,如果能在小清河开行客运航船,对沿岸百姓来说是何等方便?其实这些游船的航线就是在村镇之间,可以赶集购物、访友串门,享受纯真的休闲生活。小清河就是这样一条内陆小河,处于人流、物流相对密集的地区,除去大力拓展货运市场,更多地围绕小清河的历史、地理、人文,以及时下流行的文旅活动,开拓更多集休闲、娱乐、文体于一体的活动样式,前景无量。
从济南城里流淌出去的清清小河,蜿蜒曲折230多公里,来到寿光小镇羊口。循着河边,到寿光看小清河入海,尽情去闻海风吹来的那股淡淡的海味,这里万千姿态、青春勃发。
羊口镇把守着小清河入海口,寿光港、羊口港、渔港一字排开,羊口渔港停满渔船,因为正值禁渔期,人们正在检修渔船。羊口港堆着白雪一样的大盐粒子,等着装船远去。世界上每一条河的入海口都有自己不一样的景色,小清河入海口静如处子,等候着每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小清河的完美再现,不仅将重塑沿河地区的经济、社会、人文风貌,还会从根本上打造这一带原生态基础。有这样一张老照片,描述的是上世纪二十年代初期齐鲁大学的学生们在济南西门码头乘船去小清河畔的华不注山春游。
如今小清河已经完全具备开航条件,从济南坐游船去华山,去马踏湖,到寿光吃海鲜、吹海风,采摘新鲜蔬菜,看小清河入海。
多么令人期待啊!
(本文作者为高级记者,媒体从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