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家滕泰：中国民营经济十论
来源：总裁读书会
作者：滕泰，经济学家、万博新经济研究院院长、总裁读书会全国领读者联盟领读导师
来源：总裁读书会（ID：winnerbook_club），本文根据作者6月23日在摘要＆总裁读书会“美好生活书香中国”城市行走进济南活动上发表的主题演讲整理，有删减
非常高兴在举世瞩目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召开之前，谈一谈促进民营经济高质量发展这样一个重要议题。
由于种种原因，当前中国的民营经济可以说处在一个信心、投资、预期等方面的低潮，大家都期待着民营经济重振信心，掀起新的创新创业的繁荣浪潮。但是为什么这个局面难以扭转和形成，其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不容否认的原因，就是当前社会上对民营经济、民营企业、民营企业家有各种混乱的、错误的认识，在影响和干扰着社会舆论，影响着民营企业家的创业信心。
为了改变和扭转这种局面，我们认为需要一些系统的基础理论方面的研究来正面地回应，并且从改革开放实践出发，提出一些新的理论，为民营经济、民营企业、民营企业家来证明、改变和引领这样的社会舆论环境。
不久前我们出版了一本书叫做《中国民营经济论：活力、生态与未来》，今天在这里我主要想分享的是“中国民营经济十论”。
活力源泉论
我们认为民营经济是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活力的源泉。
首先，从改革开放40多年的经济现象和经济规律看，凡是民营经济比较活跃的、占比较高的省份或地区，它的整个经济充满活力，比如说改革开放前沿的广东、福建、浙江、江苏等等。其次，从行业看，凡是民营经济、民营企业占比较高的、较活跃的行业，这个行业就充满了活力。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民营经济、民营企业天生就有一种追逐财富的动力，这种动力天然就是形成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蓬勃的活力。
在改革开放之前，几乎没有民营经济，国有经济也陷入了低效陷阱，随着民营经济的发展壮大，整个社会经济才体现出过去40多年的繁荣局面。为此，是不是可以明确地提出民营经济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活力源泉，这是我和大家分享的第一个观点。
改革开放40多年的经济发展史表明，民营企业、民营经济的潮起潮落与经济周期息息相关，每一次民营企业家创业高潮的集中涌现，很快就会带来中国经济的一个上升周期，而如果出现了相反的现象，就会出现中国经济的一个衰退周期。
从改革开放以来40多年的历史看，先后出现了4-5次大的民营企业家创新创业高潮。第一次在1984年前后，很快就迎来一个经济的热潮，之后是在1992年小平同志南巡讲话以后，迎来了大量的包括体制内的企业家都下海去创办企业，很快中国经济又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第三次是在1999年前后，伴随着互联网技术革命的一代企业家，比如马云、马化腾、刘强东等等，都是在这个时候迎来创业高潮，又把中国经济向上推升了一个阶段。
第四次是在2009年前后，随着移动互联网的到来，又一次带来了民营企业的创业高潮，把中国经济再次向上推动了一个阶段。
第五次是在2015年前后，以字节跳动为代表的一批80后新生企业家，他们的创业把中国经济在全球经济的地位又提升了一个阶段。
为此，我们可以说，影响经济周期的因素有很多，但民营企业家的潮起潮落和创新创业的周期，就是影响中国经济周期的重要组成部分。从这个角度来讲，要改变当前经济发展低迷的局面和状况，并重振民营企业的信心，就要发动像1992年小平南巡讲话前后一样，再一次迎来中国民营企业的创新创业高潮。
刚才我们提到在改革开放之前几乎没有民营企业，但是国企也陷入了低效陷阱，而伴随着民营企业的发展，国有企业也逐渐地焕发了活力。为此，我们看到，民营企业的发展壮大没有影响国有经济，也没有挤占国有经济，它跟国有经济是一个良性的互相促进的关系。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民营企业天然有活力、有市场竞争力，给国有企业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国有企业也被迫参与这种竞争。所以不论是激励、压力或是竞争，民营企业的存在和发展壮大，本身就会促进国有企业的发展壮大。
为此，我们要毫不动摇地坚持“两个毫不动摇”，不能把民营企业和国有企业发展对立起来。民企和国企各有所长，大小、体量、所擅长的行业、竞争的活力都不一样，有大企业也有小企业，有擅长基础设施重大工程的，也有擅长民生的，有善于创新的、灵活的，也有集中力量办大事的，要形成一种国企民企互相促进的、融合发展的、热带雨林式的良好经济生态，我们把它叫做国企民企良好生态论。
实现社会主义条件下的共同富裕，首先得做大蛋糕，如果没有蛋糕，怎么分蛋糕？所以共同富裕不是杀富济贫，是鼓励更多的民营企业家创新创业，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为社会创造更多的财富，才有蛋糕可分。为此，我们说民营经济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力量，也是实现共同富裕的重要力量。
很多人简单地认为民营企业创造的都是私人财富，一定要把民营经济跟私有制划等号，并把消灭私有制等等拿过来，用这种方式来打击影响民营经济的信心，这是非常错误的。
其实，民营经济自身的财富不同于他家里边的锅碗瓢盆，锅碗瓢盆是它所支配的消费性的财富，但是民营企业的资产都是经营性的财富，是为社会创造财富的财富，是创造就业的财富，是创造财政收入和税收的财富。
从管理学的角度来讲，一个人能够管理的幅度是有限的，你能够管十几个人覆盖几十个人，已经非常厉害了。凡是超出管理覆盖能力范畴的大的民营企业，都会被一层层的职业经理人所支配，这个跟国有企业并无二致。所以说，民营企业家能够直接消费或支配的财富都是有限的，超出其消费或支配能力的财富，无论产权在谁名下，更多的意义上都是社会的财富。
从社会传承的角度来讲，私人控制仅限于第一代或第二代，三代以后，民营企业一般都会变成社会属性更强的公众公司。在我们中国，很多人把民营企业理解为私人企业，只不过是我们发展市场经济的时间不够长，大部分企业还在第一代创始人控制下。而从欧美等成熟市场经济国家的经验看，成长超过三代的民营企业，如IBM、通用电器等，现在是属于谁的？第一代创始人不在了，传到第四代、第五代的时候都变成了社会公众企业，成为社会的财富。
所以，民营企业所创造的财富和所扮演的社会功能，从最本质的意义上来讲都是为社会做贡献的财富。
我们建议应该把发展壮大民营经济作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长期目标。为什么这么多民营企业家没有信心，就是因为受到了那些消灭私有制、剥削论等错误言论的影响。我们不能把改革开放之前的、计划经济时代搞斗争的一些言论放到改革开放之后，更不能把革命年代的一些言论放到现在的改革开放经济建设实践当中。
为什么把发展壮大民营经济作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长期目标？因为我们的宪法规定，我们的经济体制就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只要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不改，那么发展壮大民营经济就永远是我们的目标。如果没有民营经济，还叫什么市场经济体制？所有的企业都是国家的，都是一个人的，左手跟右手自己交易，那叫市场经济吗？所有的交易都是虚假的，都是模拟的交易，就不叫市场经济了。有民营经济才有市场经济，只要搞市场经济就得不断地发展壮大民营经济，这个逻辑我们要想清楚。
所以，不论是从宪法出发，还是从社会主义市场初级阶段的理论出发，还是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基本原理出发，都应该把发展壮大民营经济作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长期目标。
在这本书里我们还提出了中国民营经济的报酬五论。首先是出资人报酬论，我们要客观认识到民营经济、民营企业家的出资人报酬，不要把民营经济、民营企业家的资本等同于马克思在原著里面讲的，几百年前资本主义社会的资本，从头到尾都流着肮脏的血液。
马克思那时候说的对不对？当然是正确的。因为早期资本主义的原始资本积累，是通过殖民完成的，通过贩毒，通过奴隶贸易，通过战争，就是流着肮脏的血液。但是我国的民营企业家有参与贩毒吗？有参与殖民战争吗？有搞奴隶贸易吗？都没有。所以不能把几百年前的话套到现在，民营企业家都是用自己的储蓄或从亲戚朋友那里借的钱，少量的企业开始的时候能得到贷款，还有一些风险投资等等这些方式来筹资的。
这样的投资承担了巨大的风险，应该有风险报酬，所以我们不能把资本污名化，不能肆无忌惮地攻击，不能把民营企业家攻击为旧社会的资本家。而且90年代确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以来，党中央和政府的文件中也从来没有把民营企业叫做资本家，社会上流传的这些东西都是错误的。
如何认识民营企业、民营企业家的出资人的报酬？如果有人反对给资本报酬，那么你存在银行的钱是不是可以不要利息？你自己存在银行里的钱都要利息，别人出资的话，就觉得资本不是在创造价值，不能有报酬，这不是自相矛盾吗？所以，我们不但不能否定民营企业的出资人报酬，还要鼓励他们得到足额的资本报酬。
目前随着社会竞争越来越严峻，全社会的平均利润率正在下降。我们看到前五个月中国的民间投资增速几乎为0，如果不给他们足够的报酬，甚至还否定他们，他们就不投资了，也就很难给年轻人创造更多的创业机会。
为此，我们提出来要坚决地反对资本的污名化，要客观地认识出资人报酬，要鼓励大家创新创业。如果资本不逐利，那就不叫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了，市场经济就是要给所有的要素足够的报酬。
很多人说企业家凭什么这么有钱，他是不是不该这么有钱？然而，如果从创新的角度来讲，是谁创造了这么多的新产品、新技术、新场景，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方式？也有一些传统的企业家攻击互联网不创造价值，但是如果没有互联网的话，我们能过上现在这样的生活吗？
尤其是民营企业家，不论是在互联网领域，还是在新能源汽车领域，或是在新能源电池领域。在互联网领域，阿里、京东、腾讯、字节等等，代表着中国的互联网企业在国际上进行竞争；在新能源汽车领域，比亚迪、宁德时代等等都是民营企业；现在的芯片等高科技，华为冲在前面……
中国的民营企业已经是创新的顶梁柱，为此很多企业家所得的报酬就是他们的创新报酬。熊彼特说如果企业家不创新，就不会有超额利润。为此，我们要肯定中国民营企业的创新，并对其创新报酬有高度的重要的认识。
风险报酬论
我们提出来要重视民营企业家的风险报酬。民营企业家承担着特别多的风险，中小微企业平均的生命周期只有3~5年，比国际上的要短很多。我们看到的都是成功的企业，但还有很多企业失败了。然而，这种风险并没有得到足够的评估，即便是成功的企业家，他们在每个阶段也都承担着前所未有的风险。
比如说很多企业目前面临的情况，不论是宏观环境，还是在海外遭到了高关税等贸易保护主义的影响，任何有困难的员工可以辞职，高管可以辞职，但是创新创业的民营企业家却只能扛到最后不能辞职。
其实，民营企业家最初创办企业时可能是为了改善生活，一旦到一定规模以后，他们就不再是为自己活着了，而是承担着前所未有的风险，而这些风险怎么去给予他们风险报酬？
经济越发展，面临的风险越多。农业社会的风险比较小，种一颗籽发一颗芽，只要没有天灾，投入产出是确定的，工业社会的投入产出也是确定的，但是数字经济的社会很可能几百万、几千万、几亿元投入下去产出可能是0。怎么面对这种投入产出的不确定性，以及各种经济当中的随机性？企业家以自身的资本、所有的身家和生活来面对这些风险，我们认为全社会对风险报酬也要有一定科学的评估。
从复杂劳动报酬来讲，每一个企业家都像乐队的指挥一样，从事着比普通劳动更劳累的工作，他的时间可能不受上下班限制，但是每天24小时无时无刻不在思考企业的发展，关心企业的命运，尤其是1.6亿个体工商户，他们也是民营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从来就没有脱离一线的生产和一线的服务。
在新的时代，企业家的管理才能是我们社会最稀缺的资源，所以我们对民营企业和民营经济人士的复杂劳动和管理也要给予足额的报酬。
总之，只有全面客观正确地认识了民营经济和民营企业家对经济的重大作用和重大贡献，全面认识他们合法取得的财富，整个社会的舆论氛围才能逐步扭转，才能让民营企业家更有信心，并为年轻人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
最后，祝愿我们中国的民营经济尽快迎来下一次创新创业的高潮，也祝愿我们中国的经济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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