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一度｜16年后绽放巴黎，中国女曲如何走出低谷重获荣光
北京时间8月10日凌晨，巴黎奥运会女子曲棍球决赛在百年前曾经举行过开幕式的伊万·迪马努瓦尔体育场开赛，中国女曲在决赛中对阵卫冕冠军荷兰队。双方在常规时间战成1比1平，经过23米球决胜，最终，中国队1比3不敌荷兰队，获得亚军。
这是中国女曲自2008年北京奥运会亚军以来又一次站上奥运会领奖台。16年间，球队经历了成绩的起伏、教练团队的调整，终于在巴黎重获荣光。
世界级名帅提升战斗力
巴黎奥运会前，中国女曲奥运会最佳成绩是2008年，闯进决赛拿到亚军。简单找两次佳绩的共性，高水平洋帅不得不提。北京奥运会带队的是韩国人金昶伯，这一次主教练是澳大利亚人艾利森·安南，3年前在东京，她带领荷兰队拿到了奥运会冠军。
事实上，女曲一直有聘请高水平洋帅的传统。东京奥运会周期，管理中心也做过这方面的尝试，德国人吉米带着四人团队执教女曲，有业内人士告诉澎湃新闻记者，当时管理中心可是花了大价钱签下了德国教练组团队。但当时由于彼此磨合问题，吉米在中国带队时间并不长，也没有坚持到东京奥运会。
巴黎周期，管理中心依然把寻找高水平洋帅作为备战的重要部分。2022年年初，也就是东京奥运会结束后不久，安南就上任中国女曲主帅。可以想见，安南团队的薪水也不会低，但从这两年效果来看，值了！
巴黎周期，在一些国外传统优势项目中聘请洋帅，是中国代表团很多项目通用的做法，比如说女子自由式小轮车的丹尼尔，女子20公里竞走金牌获得者杨家玉背后的意大利名帅帕特里齐奥·帕切塞普，中国射箭女队的韩国籍教练权容学……
在安南团队中有一位特殊的智囊——现年72岁的查尔斯沃思，安南昔日作为球员随澳大利亚女曲两度奥运夺金，主帅正是查尔斯沃思。经验丰富的他发现队员们球技很好，但训练时间过长，打法较为谨慎，“因此教练组缩短训练时间，更强调爆发力和活跃度。我们希望队员们能在比赛中持续保持攻击性。”
在这位冠军教练看来，一支好的球队需要每位队员体能过硬、深谙战术、技巧纯熟、齐心协力，而且还要有韧劲去克服场上随时出现的不利局面。这些都是近两年来中国女曲着重改善的方向，成效也是有目共睹。
而作为天生的赢家——运动员生涯两夺奥运会冠军，教练生涯上届奥运会带领荷兰夺冠，安南始终给球员信心上的灌输，从去年亚运会到今年奥运会，安南在很多场合都强调“中国女曲一直是被低估的球队”，勇夺亚运会冠军锁定奥运会资格后，安南明确表示中国队目标就是站在奥运会领奖台上。奥运会半决赛赛后发布会，她公开称赞球队有一群有天赋的球员，“我们要做的就是赢下决赛。”
高质量比赛锻炼队伍
如果把女曲看作是参加高考的学生，作为家长，管理中心先是请来了经验丰富的名师安南，还准备了足够多的“题库”——巴黎周期，中国女曲参加了足够多的高质量比赛，这也是球队能够成长很关键的因素。巧合的是，“题海战术”也和安南过去执教的思路不谋而合。
虽然2022年5月就已经带队打过比赛，不过安南正式组建球队，还是在半年后的11月，此时距离2023年亚运会也就只有10个月左右时间。如何备战？安南给出了自己的思路，“队伍的目标是在亚运会前打超过40场国际比赛。”
安南认为，目前中国队的年龄非常合理，但比赛经验还不够。“之前带荷兰队的模式是创造一支平均年龄24、25岁的队伍，但她们平均拥有100场的国际比赛经验。这对队伍阅读比赛、了解对手以及建立自信心至关重要。我们正在帮助队员们提升比赛场数。”
2023年2月的世界曲棍球超级联赛悉尼站，中国女曲同现世界排名第三位的澳大利亚队交手，在常规时间与对手战平。随后的惠灵顿站，中国女曲取得3胜1负。3月中国队三次与澳大利亚队交手，两次战胜对手。本届奥运会四分之一决赛中国队恰巧与澳大利亚相遇，最终3比2取胜晋级，和之前双方多次交锋有很大关系。
进入2024年后，中国女曲组织了澳大利亚海外拉练，还前往安特卫普和伦敦参加了女曲世界超级联赛，这样的经历对于女曲的整体实力提升效果是明显的。安南此前通过数据分析发现，“排名世界第一的荷兰队，平均每场比赛的跑动距离能达到7500米，中国队之前是5500米。”通过高水平比赛和加大单位时间的训练强度，中国女曲速度和跑动距离等方面和世界强队差距逐渐接近。
安南这两年多时间一直在学习中文，这是她融入中国文化的努力，通过比赛她还认为姑娘们也应该做出一些改变，“我们实在是太友善了，但我们的对手有时可能打得不怎么体面。我们不需要一直都那么彬彬有礼，有时候我们也应该火爆一点，这会帮助我们赢得对抗。”
而管理中心也为队伍配备了完备的科研和体能团队，由科研教练进行训练监控，密切关注队员的训练数据，同时进行伤病防治，体能教练则制定了科学的体能训练计划。比赛期间，安南还会带着队员观看比赛录像，让她们学会自己去分析比赛，场下安南则希望队员们能够学会独立生活、独立思考。
小众项目要做好普及和传承
“女曲这一届再次打进决赛，诠释了坚持的意义，大家都没有放弃，哪怕这两次决赛中间16年时间有过低谷，大家都始终在坚持。”2008年收获亚军的中国女曲队长程晖告诉澎湃新闻记者，此次奥运会前中国女曲在上海训练过一段时间，她也见到了安南和全队，安南和她属于同一批球员，两人都参加过2000年悉尼奥运会，彼此之间仍有印象。
程晖回忆，“她那时候就是核心，身体很好，现在发福了。”程晖是四川自贡人，本届女曲包括队长欧紫霞在内的多名球员来自四川乐山，大家都是老乡，“她们叫我前辈，其实在我打球那会儿，我们也有前辈，女曲就是几十年一直在坚持传承，这也是本届取得好成绩的关键。”
程晖当年为了参加北京奥运会，刚刚生完孩子、还在月子期间就开始恢复训练，最终2008年以32岁的年龄成为女曲队长参加奥运会。本届奥运会上，29岁的队长欧紫霞也从里约到巴黎完成了三届奥运会的参赛经历。
欧紫霞也坦言自己在坚持中成长，“可能有很多时候是我自己心理上的负担过重，就是我产生了自我怀疑，然后很抵触，让我一度想去逃离这个环境。但是后来我觉得我都坚持过来了。坚持过来之后发现好像我又成长了，或者我又有一个不同的状态、不同的心境去面对这一切。”
中国女曲的成长，程晖以决赛对手荷兰举例，“她们上一届奥运会冠军，但之前也低迷了两届奥运会，每一个球队的成长和取得好成绩都有一个过程。而且这些年规则也变过，比如有了自发球，节奏越来越快，观赏性也越来越强。我们应该以这一批球员为班底，她们很多人年龄也比较合适，要紧紧围绕着曲棍球发展规律，要打造一支能够长期稳定水平的队伍。”
作为女曲名宿，程晖这几年一直在上海闵行区的几个曲棍球特色学校推广这项运动，“我们后备力量不是很足，你看现在全运会就10个左右参赛队伍，首先要扩大省市一线队的数量，有一线队下面才会有二线队和三线队。哪怕在上海，招生也有点难，这是室外项目，容易受伤，而且没那么容易上手。”
“现在亚洲范围内，日本、韩国、印度的发展都不错，国际上荷兰、加拿大、德国这些强队也拥有很强的人才储备。”令程晖印象深刻的是，她打球那会儿有一次去荷兰，“人家比赛看台上一片橙色，和足球比赛一样，我就在想，我们国内比赛观众都没有，后来了解了一下，荷兰幼儿园就开始练曲棍球了，普及太好了。”
程晖告诉澎湃新闻记者，“期待这次奥运会的成绩，能够让外界更多关注到曲棍球，更支持曲棍球的发展，女曲真的是一支很朴实的队伍。现在社会出路那么多，这批运动员还能沉下心吃苦拼搏，真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