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香·小满

2024-05-20 17:02:05 - 媒体滚动

转自:上观新闻

水墨节气年四卷(捌)

提香·小满

栏目题字:梁文博

艺术真的有拯救的功用吗?

樊磊有时会向朋友介绍一部末日题材的电影,讲述的是在一个人人被格式化、不允许任何艺术形式存在、“有情感”就等同于犯罪的世界,音乐是如何打破、改变、拯救这一切的。

绘画、音乐以及所有的艺术,作用都差不多,它们很像溶栓剂或者盾构机,有时润物无声,有时摧枯拉朽。人们探求和沟通的欲望如此强烈,甚至由此显得隔阂更深——因为无论如何,心下总觉得不足。在无法完全形成共识的世界,有一些公认的赏心悦目的东西被制造出来成为了媒介,负责打开一些通道,以可抵万言的静默,揭示人类最深处的念念不忘与渴想,并让看见、听见的人觉得我也有过。那些东西被称为艺术,它们有用。

梵高曾说:“没有什么是不朽的,包括艺术本身。唯一不朽的,是艺术所传递出来的对人和世界的理解。”

樊磊用自己想要的方式进行自我沟通以及向外传递,未必去想“朽”与“不朽”的事情。或者,他认为“不朽”的标签,只有《蒙娜丽莎》《命运交响曲》才配贴上。《蒙娜丽莎》在那部电影里被烧毁了,《命运交响曲》唤醒了差点灭亡的人类族群。

樊磊只是画那些不由自主想画的东西——蝴蝶、牡丹、人间烟火;羊群、方舟、千里江山。貌似许多碎片,彼此却息息相关。不知不觉,画里走一遭,人生已过半。

天下羔羊大多沉默。那个群体庞大而和平,它们眼神冷冽、犄角威武,却常常不进攻、只防御。它们的首领健壮刚毅,全身上下写着担当。从某种意义上说,羊代表了某种被动的人生。它们是你我,也是你我之所见。

提香·小满

《天下》

那些羊替我们走在旷野,有一种灵魂成功出逃却屡屡遭遇困境的尴尬,更有一种不顾死活的笃定。它们团结、安静、顺从又倔强,从不提自己一路有多艰难。它们身后是千里江山图。

这是樊磊的《天下》。

走着走着到了《双城》。这是个矛盾的所在,那个离你最远的就是你自己啊!那个不了解、不明白、不认同你,却偏偏放不下、天天注视你的是你自己。你依然是羊的面孔,你说、你听,你和你,隔着千里江山。同样,两个时代、两种文明、两个视角,常常都好似隔着江山。

提香·小满

《双城》

人有时希望自己不要想太多,但每每,那艘你原以为最重要的、最渴望的方舟只在天际小小地出现,你其他的空间,都被与理想无关的思绪填满。风在林梢,楼上帘招,这是有冷暖、有触感、无法逃避的现实,虽然看上去轻飘飘。那羊独自面对象征永恒与美的太湖石,也只能思索这一刻羊生的意义。画面最中间的部分仿佛一个梦,洛可可风格的镜子里映照着900年前东方国度的千里江山。

提香·小满

《方舟》

最终走到《南地》的时候,只剩了三只羊,它们十分相像,或者说,与幼时相比,它们在共同的经历中达成了更多的一致。而脚前的枯枝和新叶却在说,跋涉多年来到这里,水草丰美?未必、未必!不过别停下,还得走,值得走。千里江山依然在它们身后,不知是来处,还是去处。

提香·小满

《南地》

2024年春天,山东画院一间画室的墙上,千里江山图又令人震惊地铺开了,它们在画面底部,向上托起了三只正在起舞的丹顶鹤。

……

结束这趟“江山”之旅,回到画室,回到茶和咖啡摆在面前一起喝的现实。日子临近小满,正是麦子灌浆、学会谦逊低头的时节,生活、艺术、空间、时令就是这么杂糅着的。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在樊磊的作品中已经断断续续出现了好多年,可以说它是作为一个梦、一种美、一种特定阶段的介质存在并延续的。美丽又复杂的峰峦,人可以在里面一边寻找秘密,一边埋藏秘密。樊磊有时跃入山间与18岁的王希孟一见,有时仅仅因青绿之可爱而流连,后来他开始“鸠占鹊巢”经营那片山,所有出现在他画中的“千里江山”符号,细看都不相同,都有他自己的心事投射。

江山虽美,也只是局部。我们能把控的,更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局部。

提香·小满

《人间烟火》

2023年的一天,久未出门的樊磊舒展筋骨,从自由大街来到民族大街菜市场,突然被一种强烈的感动充满。懂的人都懂,为什么此时此刻,仅仅画些从小见惯的、挨挨挤挤的菜蔬如《人间烟火》,就令人热泪盈眶。一元一斤的冬瓜,复燃之火一样红的西红柿,自行车上2019字样的车牌,都在跟我们讲述共同的曾经,庆幸共同的当下。

所以,我们到底爱什么?其实最容易深爱的,是自己缺少的或者失去的。不遗落就不会寻找,不离开就不想挽留,失而复得最激动人心,从此才懂得珍惜。而人间局部,就是江山一隅。

那幅有鹤的新画叫《江山无限》。丹顶鹤来自黄河三角洲湿地或者什么地方,它们舞姿美妙,舒展开怀。在自由自在的舞蹈中,突然就没了倾诉的欲望,只是单纯地愉悦、享受、释放。画面最上方是个巨大的、深色的星球,看起来不像八大行星中的任何一个。

提香·小满

《江山无限》

任何一个具体的、我们所认识的星球,因知其大概又知其遥远,感觉上总是——彼此都孤独。不认识的话就不会这样,它只负责代表未知、神秘和巨大就行,让我们对未明之事更加敬畏。樊磊常常记起张雨生的一句歌:“我要背向地球,希望寄托整个宇宙。”这也是他路过江山,隐约向往的事情。想脱离地球的引力,肉体是不行的,但心可以驾笔而去。

“艺术其实不能拯救世界。”樊磊说。

但可以教给我们勇敢、善良、珍惜和等待。或者说,艺术至少可以慰藉和拯救一下自己。

日影偏斜,樊磊身后的墙上,羊们驻足凝视远方的我们,目光温柔。(李可可)

提香·小满

提香·小满

提香·小满

提香·小满

提香·小满

樊磊,字甫言(弗言)山东艺术学院美术学院花鸟画专业艺术硕士。现为山东画院专职画家、一级美术师;系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山东省美术家协会主席团委员;山东省青年美术家协会顾问;山东省中国画学会副秘书长;山东美术馆馆聘艺术家;山东省青联委员;山东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校外研究生导师。

今日热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