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合型医改的“破”与“立”
“医改,就是要找对目标往前走,走直路,拐活弯。”在由《中国医院院长》杂志主办的2024公立医院高质量发展标杆实践案例评选中,青岛市市立医院提报的《“整合型医疗卫生服务体系”新模式的建设探索》高质量发展案例,荣获“公立医院高质量发展标杆实践案例奖·体系创新类”。
当被问及半年来的最大感触,青岛市市立医院副总院长闫泰山说了3个字:“太难了。”
一家三甲医院,全面托管一个县级市的公共医疗资源。解构与重构之间,难免山重水复,困难重重。
总与分
莱西市医疗积弱已久,是青岛唯一没有三级医院的区市,老百姓大病只能外出就医。
青岛市市立医院,当地久负盛名的百年老院,也一直在积极谋求更大的发展。
2023年9月8日,莱西市政府同青岛市市立医院签订《莱西市医疗集团托管协议》,将全市公立医疗资源打包整合组建城市医疗集团,由青岛市市立医院全面托管。2023年9月,闫泰山带领管理团队进驻。
“1天内接管5家医院,压力可想而知,多年历史遗留,各医院均负债,医疗水平不足,管理粗放,竞争无序。医务人员优越感强,服务意识不足,在老百姓中口碑堪忧。要想快速展开工作,需要重塑医疗形象。”闫泰山说。
面临诸多阻力,管理团队大刀阔斧,以改革破局。
青岛市市立医院遴选82名常驻专家和43名特聘专家组建派驻专家团队,其中正高级职称25人,博士研究生15人。闫泰山指出:“覆盖管理、医疗、医技、护理的全体系派驻,为各项政策制定、实施提供人才支撑。如集团副院长李慧博从前是青岛市市立医院质量管理考核部主任,由他带领已建立集团绩效考核体系。”
专家下沉。常驻专家中的医疗人员,一部分为退居二线的科主任,他们技术过硬,在莱西有更多作为空间,另一部分为医疗业务骨干。实现专业全面覆盖,常驻专家担任学科中心主任或负责人,全面负责科室管理、学科建设、人才培养、疑难病例讨论和科研教学工作。初期,实施双主任制过渡,即原科主任仍任科主任,派驻专家任学科负责人,然后向中心制发展,明确主任负责制,不论出身,能者居之。
管理下沉。将莱西市辖区内5家公立医院实施院多区管理模式,组成青岛市市立医院莱西市医疗集团(以下简称“集团”),闫泰山担任总院长,同时兼任各医院党组书记、院长和法人代表。实行人事、财务、资产、业务、药品耗材、信息系统全面统一管理,重构管理流程、标准和工作推进机制。
集团多措并举,提升运营管理水平、患者满意度以小见大,从前病案翻拍每页价格0.119元,集团统招标采购后,降为每页0.074元。每一页降低4分钱。合计到患者身上,省了一笔不小的费用。新机制建起来:如筹建日间手术中心,集中医保审核和出院结算,实现病人出院一站式服务等。旧制被打破,下午两点半上班,改为1点。“习惯的午休被打破了,一些人有意见,我们很坚持。试想,病人从农村赶来看病,诊察结果等到下午,午休这3个小时他拖着病躯去哪里?从这件事,老百姓可以看到,此次医改是真改,从自己身上‘下刀子’。”闫泰山说。
事实上,提升各医院运营、诊疗能力,远不是此次医改的全部内涵。
点到面
“我们的目标是要搭建紧密型县域医共体,形成‘市-县-乡-村’一体化整合型医疗卫生服务体系,实现全市一张床、全市一个门诊,提高莱西市全域医疗水平。”闫泰山说。这其中有两个难点。首先是牵头医院能力建设,其中提高运营、诊疗能力不难,难在“基因重组”式整合。
为形成各有侧重、各有特色的院区和学科发展布局,集团对5家公立医院进行调整。将市人民医院与市立医院整合,分别定位区域性医疗中心精神病及老年慢病专科医院。整合重建莱西市皮肤病诊疗中心。
闫泰山表示,要让医生转变观念,从服务一家医院适应集团内多点服务,让人员流动起来。以莱西市皮肤病诊疗中心为例,中心的专家要去全市各医院看门诊,口腔、妇科、产科、眼科等学科也将完成此类整合。此外,启用入院准备中心,纳入全市门诊预约、床位分配功能,实现基层可挂二、三级医院门诊,基层床位需求统一协调安排。另一个难点是,与乡、镇、村搭建共同体。闫泰山走遍了莱西9个乡镇,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村卫生室被患者挤满,乡镇卫生院却很冷清,乡镇卫生院医务人员普遍“小富即安”,缺乏工作热情。乡镇卫生院早年间就已配备“心电一张网”“双向转诊系统”相关设备、系统,但利用率不高。
“我们需要乡镇卫生院履行慢病管理、急症识别的职责,但若没有一套体系,他们就没有积极性。要搭建体系,就要从切身利益上改,从绩效上下功夫。”闫泰山说。他强调,无论医院整合,还是向下延伸,利益共同体构建至关重要。
基层医疗机构管理权转移至集团不到两个月,集团就完成莱西全域16家基层中心卫生院挂牌和业务院长遴选,完成会计集中核算,出台专项绩效考核激励方案,完成了医学影像、超声等网络连通,搭建了双向转诊平台,不断优化“心电一张网建设”。
成效初见。自集团运行至今年3月,门诊量、出院人次环比上升21%,医疗服务收入占比提升5.2%,手术量提升了30%,其中国考四级手术提升了60%以上,次均费用、药占比显著下降。
义与利
此次医改得到莱西市政府不遗余力地支持,莱西市委及纪委成立联合工作组,配合集团解决困难。青岛市市立医院亦然。
全面托管一个县级市的公共医疗资源,对任何一家三甲医院来讲都是一个重大的抉择。义利之辩,也曾在抉择之初引发思考和讨论,医院党委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一致:只有充分体现医院社会责任,才能形成医院长远、持续发展的良性机制。以义为先,利为义取,义利并举,行之长远。
青岛市市立医院把莱西之行看作开疆辟土、造福人民的长远战略,不急功近利,不搞短期行为。党委书记于腾波说:“布局莱西是长线工作,要有长期的心理准备,做好30年没有收益的准备。”
闫泰山说:“医院党委交给我们的使命是去耕种,不是去收割。每次派驻专家出发的时候,于腾波书记都鞠躬送行,让我们很感动。专家团队在莱西工作特别有激情,有使命感。我也向国家及相关部门呼吁,希望加大对建设过程中的资金扶持力度。”
“医改,就是要找对目标往前走,走直路,拐活弯。”闫泰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