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运史话丨首次披露！这份文献对研究二次劳大具有重要价值
日刊
一个偶然的机会，笔者在亚洲历史资料中心检索中国工人运动史料，意外地发现了《中国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日刊》（以下简称“日刊”）创刊号，这是笔者首次接触到这一珍贵史料。
对此，笔者曾咨询中央档案馆、广东省档案馆、广东革命历史博物馆等，答复目前均无收藏与展出该日刊。
日刊的基本情况
1925年5月1日至7日，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由全国铁路总工会和汉冶萍总工会、中华海员工业联合总会、广州工人代表会四大工会组织发起，在广州召开了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制定和通过《中华全国总工会总章》，选举产生全国总工会首届执行委员，成立中国工人阶级全国统一的工会领导机关——中华全国总工会，标志着全国工会实现了组织上的团结和统一。所发现的日刊正是反映这一重大历史事件的珍贵史料。
日刊是档案汇编《广东全国劳动大会决议条项》中的一部分，这份档案汇编在亚洲历史资料中心登记落款日期是“大正11年5月2日至大正11年5月29日”，主要内容是日本驻广东领事馆所搜集的中国工人运动情报资料。“大正”是日本嘉仁天皇的年号，“大正11年”即1922年。这一年，第一次全国劳动大会在广州召开。但这份档案并不完全是1922年第一次全国劳动大会的资料，更多的是关于1925年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的有关资料。因而，单纯从这份档案的题名、时间等很难发现其与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有关。
所发现的日刊出版时间是1925年5月1日，这一天正是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开幕时间。日刊一期四版，报头赫然印有“中国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日刊”几个大字，报眉、中缝分别印有大会宣传标语。头版报眉印有出版时间“中华民国十四年五月一日”，其他版次报眉分别印有“实行组织全国总工会”“检阅自己力量准备向敌人进攻”“我们的力量：工人阶级大联合，由全国而全世界”。边框外沿分别印有“全世界的无产阶级和被压迫的人民联合起来呵！”“全国工人农民大联合！”“我们的敌人：帝国主义者、军阀、资本家”“民族解放万岁！劳工解放万岁！职工联合万岁！”等标语口号。这些宣传口号，正是当时中国共产党人带领中国工人阶级发出的革命誓言，代表了中国共产党的革命主张，革命氛围浓烈。
日刊登载了《中国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致全国之电文》《中国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致全世界之电文》《发刊词》《“五一”节日敬告工友》等电文资料，发表了署名分别为裕业的《今年的“五一”》、惠僧的《中国第二次劳动大会与五一节》、少奇的《中国工人在“五一”运动的工作》、松的《“五一”运动与“五四”运动》、九哥的《一周年回顾的“五一”》等重要文章。
日刊登载的文献，在1958年全国总工会职工运动史研究室编辑出版的《中国工会历史文献》、2023年中国工人出版社编辑出版的《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史料汇编》中，仅收录了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致全国、致全世界的两则电文，其他重要文献史料则未见收录，足见这期日刊的珍贵性。按照常理，既然称为日刊，应该每日都会有编辑出版。唯独遗憾的是，所发现的日刊只有5月1日这一期创刊号，后续几日的尚未被发现。
日刊中的重要文献
日刊《发刊词》开篇写道：“霹雳一声！中国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开幕了。处在帝国主义与军阀严重压迫之下的中国工人群众，已经开始集中自己的力量，向敌人作有系统的长期奋斗了。”大会的主要任务，是要“成立中国劳动阶级永远作战的总机关，议定进攻帝国主义与军阀及一切压迫者的总方略，要求阶级的民族的真正解放。所以这次劳动大会，在中国国民革命与世界革命的历史过程中，有极重大的意义”。发行日刊的目的，是要“把这次劳动大会的历史工作，揭告于全国被压迫民众之节，进而向同一之目标奋斗。尤其要使全国工人群众对此次劳动大会得到深切的印象。同时容纳社会各方面之讨论，使此次劳动大会收得更完善的果。所以本刊虽属一种临时刊物，而本刊的价值与责任，却比任何刊物都要重大”。
日刊第一篇署名文章是裕业所写的《今年的“五一”》，这也是日刊中篇幅最长的一篇，总篇幅超过一个整版。“裕业”即蓝裕业（1902-1928年），广东梅州人，中国共产党员，时任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广东区委委员、《工人之路》编辑（后任总编辑），大会后参与组织省港大罢工，大革命失败后任中共潮梅特委书记兼汕头市委宣传部长，1928年2月遭敌杀害。
蓝裕业在文章中，详细阐述了欧洲工人运动的历史及现状，指出欧洲工人运动之所以不能取得成功“是因工人阶级之自相分裂，不能集中势力以对付资产阶级”，提出“中国之国民革命运动，表面上虽为各阶级合作，而据吾人之观察，则真正能担负革命之艰巨者乃为真正贫苦之工农阶级”，强调“苟欲完成中国革命，对于此广大之工农群众，必须极力宣传，组织起来”。对于此次大会，蓝裕业指出“工人运动必须有统一之组织与明确之阶级意识，然后合于工人运动的意义。今年在广州开之全国劳动大会，切实合乎中国工人运动之需要”，并提醒各处代表注意与工人运动中的工贼进行坚决斗争。
日刊第二篇署名文章是惠僧的《中国第二次劳动大会与五一节》。“惠僧”即包惠僧（1894-1979），党的一大代表，曾任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长江支部（后改为武汉分部）主任，彼时正在广州担任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和第一师第一团党代表、教导师党代表兼政治部主任等职。
包惠僧在文章中，对比了欧洲工人阶级与中国工人阶级的处境，叙述了中国工人阶级所遭受到的压迫，评述了第一次全国劳动大会的历史作用，指出自一次劳大以后“全国的劳动运动便渐趋于政治的、科学的途径，在这几年的奋斗中最明显、最统一的主张是打倒国际帝国资本主义、打倒国内军阀，完成中国真正的民主统一的国家、发达产业、扩大工人阶级。我们试在任何方的工人罢工的事件中，都可以看得出这种旗帜，听得见这种呼声，可见中国的劳动运动的扩大，完全得力于第一次全国大会的计划和指挥，而第一次劳动大会就历史上说也可以说是卅八年前五一运动的东方产儿，则第一次劳动大会不独在中国劳动运动前途有重大的使命，而且在东方劳动运动前途也有极大的影响”。关于这次大会与五一国际劳动节，包惠僧指出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是继承第一次劳动大会而召集的，他的使命是代表全国工人阶级要求政治上及经济上一切的利益，领导全国的劳动群众向国际帝国资本主义和国内军阀进攻”，中国工人“要继续五一节的精神，得到五一节的胜利，只有在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的旗帜下联合起来，作大规模的示威运动，创造东方的五一劳动节亦即是把五一节的精神，和五一节的意义运用到东方和中国的劳动运动的潮流中，必如此我们连年热烈的庆祝五一节复有意义”。
笔者认为，日刊中最重要、最有价值的署名文章是少奇的《中国工人在“五一”运动的工作》。“少奇”即刘少奇（1898-1969），时任中共中央职工运动委员会副主任，正以汉冶萍总工会代表身份参与筹备召开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这篇文章在目前已出版的刘少奇传记、年谱、文稿、选集中均没有收录记载。
刘少奇在文章中指出，五一劳动节“是我们工人阶级一个绝大的纪念，种种方面我们在这一天都要结一次总账，并重新开辟新的斗争的道路，更勇敢的前进”，中国工人的责任“是要打倒帝国主义军阀与资本家，解除自己一切压迫及痛苦与奴隶地位。中国的工人明白了自己的地位及痛苦的来源，并进而去打倒帝国主义军阀与资本家，解除自己的痛苦，增高自己的地位的，就是觉悟的工人，就是中国工人的先锋队”。在文章中，刘少奇着重指明当前工人阶级需要做的五件事情。第一件是：全国的工人，永远大团结，个个都要努力奋斗，使这次劳动大会，收得极完善的效果，并且要坚固自己的组织，振起自己的精神，预备随全国劳动大会所指示之道路，齐心协力，一致向前奋斗，打倒军阀，打倒帝国主义，打倒资本家！第二件是：劳动大会一定与他们农民代表携手进行，建立劳农密切关系，向共同的敌人进攻。全国的工人个个都应该与各地农民协会或乡村农民携手，互相帮助，建立密切的攻守同盟的关系。各城市先进的工人应该在到乡村去的时候，把工农痛苦来源与五一节的意义，特别宣传促起农民之觉悟。第三件是：有组织的工人群众要在五一节通过示威运动争取自己的权益，并向无组织、无觉悟的工人、农民进行宣传。第四件是：把自己的力量与自己的组织检查一下，力量是否充足，组织是否坚固，工会领袖是否努力为工人群众利益而奋斗，战斗能力是否强大。第五件是：要把敌人的势力与对付工人的手段检查一下，看看敌人是怎样来破坏，怎样压迫剥削工人，并提醒工人群众时刻注意，设法防御敌人。
日刊中第四篇署名文章是松的《“五一”运动与“五四”运动》。
“松”即刘尔崧（1899-1927），广东紫金人，长期从事工人运动和学生运动，是我国早期工运领袖之一，广东青年运动先驱，历任青年团广东区委书记、中共广东区委工委书记、中华全国总工会执行委员、广东省工代会主席、省港罢工委员会顾问等，1927年4月牺牲。
刘尔崧在文章中，重点论述了五一运动与五四运动的意义与关系，认为五四运动的缺点主要是学生会组织松懈、缺乏有组织的革命政党指导、只以排日不以反对一切帝国主义为目标、学生很少能与工农群众进行结合等。要避免学生运动的这些问题，刘尔崧认为学生们应该“下定决心，到工农群众中去，教育他们、组织他们；并且整顿自身的组织——学生会，以训练引导同学们一起到工农群众中去”。他还强调“五一运动虽以工农群众做骨干，但参加五一运动的并不限于工农群众，被帝国主义的铁蹄践踏之下全中国的贫民——尤其是具有历史使命的青年学生，都应热烈参加”，五四运动的事实证明“学生运动是不能单独进行的，必须学生深入到握有生产大权之工农群众中去，得到他们的同情，引导他们一齐来干，才能完成学生运动的使命，亦必如是，才能成为一个有意义的学生运动”。
日刊中最后一篇署名文章是九哥的《一周年回顾的“五一”》。“九哥”是谁，目前尚未考证出。九哥在文章中指出，帝国主义压迫工人主要有两个工具：殖民政府和部分反革命报馆。文章指出，工人们要得到自己所要求的利益“不是单纯的经济斗争可以做到的，而是同时要做政治的斗争——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军阀”。
同批档案中其他重要史料
在《广东全国劳动大会决议条项》这份档案汇编中，还包括了涉及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广东省农民协会成立大会以及其他有关工人运动的重要史料，多数属于首次发现。
这里面，有三份分别是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敬告全国工人、学生、妇女宣传单页。其中，二次劳大《五一节告全国工友们》《五一劳动节告全国的学生》亦未收录在2023年中国工人出版社编辑出版的《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史料汇编》。《五一节告全国工友们》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向工人们指出“敌人对付我们工人的策略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致的。我们工人在策略上，在行动上，也应该一致的对付我们的敌人呵。一致就是成功，分裂就是失败，损坏我们的一个就是损坏我们的全体。我们一个的利害就是我们全体的利害。团结是我们的自救，散漫是我们的自杀”，强调“在今年这一天，我们全国工会代表开劳动大会于广州。这个劳动大会之开，就是我们团结一致的表示。在这个劳动大会，我们应该铸成铁壁，防御我们的敌人——帝国主义者、军阀、资本家、工贼。这个铁壁就是我们全国工人在这次大会上所要组织的全国总工会”。
值得注意的是，1925年5月，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广东省第一次农民代表大会和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在广州同时召开，大会宣布成立广东省农民协会，这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全国第一个省级农民协会。两个重要会议的同时召开，也是落实党的四大会议要求和第一次国共合作精神，实施工农联合的重要体现。这批档案中所含《广东省农民协会成立大会会场日刊》“五一特号”，刊登了《五一节告中国农民兄弟》《五一节庆祝中国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并告工友们》《今年的五一节》《龙舟歌——农工联合大巡行》等重要文献。其中，广东省农民协会《五一节庆祝中国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并告工友们》一文，盛赞工人阶级“是久经患难的无产阶级的战士，是在政治上经济上斗争有经验有训练的先进同志，是为打倒帝国主义的先锋队”，希望工人阶级“将所有的经验和训练，告诉处在同一悲惨地位，有必须联合一致进行的你们好兄弟——我们农民，使更密切的实际地联合被压迫者，去共同奋斗”，邀请工人代表们到广东各地农村去宣传组织农民群众。
汇编中另一份重要史料是全国铁路总工会编写的《“二七”前后工会运动略史》，重点介绍了“二七”前后工人运动的发展情况，详述了“二七”大罢工发生的前前后后，同时也介绍了全国铁路总工会从筹备、成立到遭查封的经过，号召工人阶级“要谋工会运动之统一进而谋全国工人统一组织”，从而“造就更光荣的工人运动史”。
汇编中其他珍贵史料，还有中国共产党广东区委员会、中国共产党青年团广州地方委员会《庆祝五一劳动节》，琼崖革命同志大同盟《五一敬告劳苦群众》，新学生社《欢迎全国劳动大会代表及全省农民大会代表》等。在国共合作的大背景下，国民党及其所属机构也对工人运动及二次劳大倾注了很大精力，档案汇编中有中国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政治部刊印《五一纪念刊》、中国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特别党部《五一纪念告工友》《全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中国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全体党员《五一与全国农工同志书》、中国国民党广州市第十区党员大会《宣言》及中国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工人俱乐部传单一份等。（石绍庆）
来源：《工会信息》编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