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 年代的那些诗人

2024-08-30 05:46:19 - 四川日报

《这一夜碧溪潮生两岸》是一部由李少君、符力主编,以特定诗人群体为核心的诗集,其最大特色体现在副标题上——“在1980年代写诗”。

诗集收录了阿毛、阿信、草树、沉河、陈均、陈先发、古马、海男、韩国强、贺中、胡弦、黄斌、剑男、敬文东、康伟、蓝蓝、李建春、李浔、李元胜、刘晖、缪克构、娜夜、潘洗尘、钱叶用、桑克、尚仲敏、沈苇、吴昕孺、西渡、向以鲜、徐芳、伊沙、张世勤、张执浩、张子选、赵晓梦等36位诗人,以1980年代为风格的具有代表性的作品。

当然,这个选本不可能全部囊括以1980年代为风格的这批大多出生于上世纪60年代中或70年代初,年龄相隔基本上在10岁内的诗人群体,但其地域性特征是广泛性和辽阔性的。

此前已出版一本仍在北京工作和生活的诗人选集《明月沧海的高蹈脚步》,收录了除北京外的全国各地诗人作品。这36位诗人至今依然是中国诗坛的一支重要的中坚力量。陈先发、胡弦、张执浩、娜夜、海男、李元胜、沈苇这7位诗人获得过鲁迅文学奖,其他诗人大都获得过国内外重要的诗歌奖或各类大型文学奖。

他们一直在重要的诗歌现场或是诗歌的聚光灯下,甚至有些就是诗歌编辑、诗歌批评家或诗歌出版机构的负责人。这36位诗人依然是当今中国诗歌现场中一支不可忽视的,始终在场的诗歌阵营中的重要力量。

锦上添花的事情就不做了,选择一些相对沉寂的,相对边缘或辨识度非常高,很少有同质性或同构性的诗人,作浅显分析。

阿信的《雪》:“牧羊人,一个黑色、突兀的词,/镶嵌在苍茫风雪之中”;《那些年,在桑多河边》:“但有一次,我从镇上喝酒回来,/经过桑多河上的木桥。猛一抬头,/看见自己的家——/河滩上/一座孤零零的小屋,/正被四面八方的雪包围、扑打……”;《裸原》:“谁在前途等我们,熬好了黑茶?/谁带来亡者口信,把我们拖入命运,/与大河逆行?”

阿信对生命执着而虔诚,卑微而热烈、崇高的态度,深深感染了我。顽强的意志,对生命的谦卑,炽烈的爱和品质的纯正,这种强烈的对比性和反差性,是诗歌的力量、诗人的力量,是一位诗人孤傲而高贵的精神面相。

剑男的《一个人的冥思不伴随着风声是不可想象的》:“一位苍老的母亲在月光下挑选谷粒/牛奶加工厂的轰鸣搅浑了黑暗中的思想/而风中充溢着的是牛奶的清香/而我坐在灰蒙的河岸/一条河和它两边稀散的村落/都亮起了灯火/我看见一个人的冥思和大地的沉默/紧紧在一起,离风很远,离心很近”。

剑男是一位感恩命运中所有小小恩赐的诗人,诗歌的地理空间总是同故乡微小的事物、苍老的母亲、贫瘠的土地、古朴的鄂南乡村记忆和淳朴的乡亲联接在一起。他洞察入微的观察力,把自己放得很低的生命姿态,完成了从诗之思到思之诗的华丽转场,从抒情经验的纬度到诗歌信仰的本质性日常,在自然与肉身之间,在出世与入世之间,完成了对自我生命审视的精神轨迹。

海男在女性诗人中是辨识度最高的,跨文体写作已达到一定思想和哲学高度。如评论家陈晓明所言,没有真正的逃离,没有彻底的报复,也没有生硬的女性主义,但海男写出了令人惊异的异域身体传统。

海男的《如何看见一只火烈鸟》:“如何看见一只火烈鸟?在虚拟的荒漠化古堡/走进去,感觉到有一颗热烈的心正为我跳动”。海男自身就是一只火烈鸟,一个身藏魔法者,甚至是一只野生的、有毒的红蘑菇。自身带着迷惑人的毒素,身体性移动的山峦对人类是没有免疫力的,身体的流沙永远在尘埃中闪烁。她自身就是一部猖狂之作,每部作品、每首诗都向平庸发出挑战。正如海男所说,世界上所有的黑暗都在秘密造梦。

陈先发的《前世》:“这一夜明月低于屋檐/碧溪潮生两岸。”这本诗集的题目典出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爱情故事。“要逃,就干脆逃到蝴蝶的体内去/不必再咬着牙/打翻父母的阴谋和药汁/不必等到血都吐尽了/要为敌,就干脆与整个人类为敌”。

陈先发曾提出本土性在当代与诗哲学的诗歌主张,是否黄梅戏的因素进一步诱导了他对历史性戏剧人物的强烈共情性?他的整个诗歌写作弥漫着强烈的历史与人文意识。他的诗歌在描述历史时,写出的不是历史的面相,而是历史的心象。

陈先发主张,应该一巴掌把历史拍碎,成粉末,再去塑形、重构,最好能呈现出与现实有着共时性的历史。法国思想家雷蒙·阿隆说:“历史是生者为了活着,不断去重建死者的生活。”陈先发的历史题材诗歌写作,既有历史的体温,又洞穿了历史。

诗人的使命,就是要对现实和历史同时具备共时性和共情性,以新的智慧,新的视角和维度,面对着世界的不确定性,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击水沧溟、神变霄壤,共襄新时代诗歌盛举。

(《这一夜碧溪潮生两岸》,李少君、符力主编,百花文艺出版社,2024年5月)

今日热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