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出来》:用“加法”写生活

2024-08-30 07:01:19 - 消息动态

转自:嘉兴日报

《月亮出来》:用“加法”写生活

写故乡,写童年,写吃食,写风俗……这些都是散文的常见题材,那么,如何写出自己的风格呢?

“家乡地处皖南,三月春山发绿,雨水渐多,在雨后烟岚笼罩的山里,映山红花开了。”

“蜜枣胖大,丝丝分开,莲藕炖得发酥,只轻轻一咬就掉下来,银耳雪白黏糊,葡萄干也圆滚滚,汤里加了些许山芋粉(红薯粉),带着半透明的黏稠。”

“在光线幽暗的角落,凤眼蓝的颜色打破水面一点岑寂,是很美丽的。然而想起水沟里的鸭舌草,就还是想念它们蓝紫色的小花,几乎是普通的美丽。”

沈书枝是一个很有风格的散文家。她的文笔优美,读《月亮出来》,读读她的句子,唇齿生津,眼目清亮。

然而,这样还不够。我注意到了她的句子的稠密程度,尤其写吃食的文章,比如她写青团和蒿子粑粑,比如她写去土豆皮的方法,比如她写备年货时一样样的打点,不厌其烦、絮絮叨叨,她表达的密度是其他散文作者难以企及的。

比如这段:“锅里热油,下腊丁熬出油,下切碎的蒿子,下蒜苗,略略翻炒过后,加盐、加热水,最后加入已对半掺好的糯米粉和黏米粉,然后用锅铲用力揣拌均匀。”初看并不见如何出奇,然而这只是讲拌粉团的过程,至于前面江南春发、野蒿遍野的情景,怎样辨别、摘掐、洗净等过程,怎样热锅、煎好粑粑,怎样带着它去学校等诸般情态,请恕篇幅所限,实在无法尽述。如果说有值得全文摘抄的书写,沈书枝的作品必是其中之一,因为每一个句子里、每一段描写里都充满了浓浓的生活情趣,她是对每个细节都不肯放过的。

沈书枝的吃食,没有花哨的名字,就是普通的农家菜,透着寻常百姓家的烟火气息。它们在某种程度上可视作现代人的生活笔记、江南的地方志。我们已经渐渐地不再自己动手做菜了,如果来日有人翻到沈书枝的饮食散文,实在是可以按照她说的来做成功的。

作家、评论家张怡微说过,好的散文展示“一个连绵不断的经验流中的人生本质”。

我在沈书枝的散文里充分感知到了。沈书枝是安徽南陵人,在苏州、南京上大学,后来在北京出版业工作。她的气质里透着南方的温润,深爱着南方季候时节、乡村水埠里养出的丝丝缕缕的生活,而北地的工作让她难得归返故园,在她心里,于是渐渐生出了“莼鲈之思”,在文字里入梦,在文字里遥望南方,在文字里寄托乡愁。

“时间”的流动在沈书枝这里,是从来没有被打断的,她的文章积蕴着岁月的理解,仿佛在地理空间上越是与“故乡”相隔分离,而在心理层面上却越是感到亲密的联结。这些年来,她求学在外,后来生活在北京,却始终用心打造心灵意义上的情感世界,将故乡的风物移植其间,保存忽远忽近的家乡认同。评论家何平说沈书枝是“故乡的女儿”,这是极其妥帖的评价,她的所有书写,都是要将它们与她所生长的江南一起,成为一种象征的凝固,她生怕不够牢固不够深绊,所以就层层叠叠厚厚沉沉地累加着她的思念和冀望。

她所凭借的,是家常的一日三餐,或闲暇的点心小吃,还有目之所见的万物生灵、蓬勃生命,她把它们密密实实地写进了她的散文。只能用加法,只能写了还要写。在不断呈现具象的过程之中,在一句跟着一句的缝隙里,她填充进去的都是情感的质量。

这可能与我们的时代处境有关,一切都太快了,容易断裂,而在她这里,她不容许断裂发生,日子绵绵密密地织成了生活图景,从前到现在,还有长长远远的以后……

《月亮出来》

沈书枝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

■林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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