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痴”朱刚:四十年画一万幅水墨戏画,还曾为尚长荣、蔡正仁等名家画肖像

2023-12-01 07:10:02 - 上观新闻

转自:栾吟之陈俊珺

近日,上海九点水美术馆·树屋馆的开馆首展“丹青戏韵——朱刚戏画文献展”引发业内关注。

这是“戏痴”画家朱刚的首场艺术文献展,也是对他几十年来戏画创作生涯的一次梳理与回顾。《牡丹亭》《西厢记》《窦娥冤》《西游记》《百花记》等传统戏曲题材在他的笔下展现出独特的艺术魅力。朱刚说:“一走进剧场,我就会摈弃杂念。台上百转千回时,笔下便神形兼备。”

“戏痴”朱刚:四十年画一万幅水墨戏画,还曾为尚长荣、蔡正仁等名家画肖像

台上“速写”,幕后“慢写”

上观:您画了40多年水墨戏画,积累了1万多幅作品。最初是什么促使您开始戏画创作的?朱刚:画水墨戏画,对我来说是一种缘分,也是一份情感。20世纪80年代初,我在上海声像出版社当美术编辑,整天沉浸在音乐、戏曲和绘画中。我常去剧团联络工作,与许多表演艺术家很熟,当然也想更深入地了解戏曲。那时,绍兴路上的上海昆剧团有个小剧场,每周末都有演出,一次演4个折子戏。从我家走到剧场只要五六分钟,于是我买了联票,不仅看戏,还到后台去看服装、道具。上观:您说过,一幅戏画就是一段情感铸就的中国故事。想来是您对戏曲和绘画的共同爱好,促成了您与戏画的缘分。朱刚:是的。我在台下看戏时,喜欢一边看戏一边速写,有时候几分钟就完成一幅线描稿,那是表现戏曲舞台的未加修饰之作,是最纯朴、自然的绘画呈现。除此之外,我还喜欢到后台“解密”,那些在舞台灯光下晶莹闪亮的凤冠霞帔、刀枪剑戟以及戏服上的团龙飞凤等,“素面朝天”地向我展露了它们的本来面貌。我有足够的时间细细观察,再慢慢地描画。正是长年累月的“速写”和“慢写”,使我对中国戏曲有了深刻了解,也激发了我对传统戏曲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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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台上的“速写”,还是幕后的“慢写”,都有赖于深厚的笔墨功底。

朱刚:我的专业是油画,速写是在原上海市美术学校上学时的作业。那时,学校在天津路,是一条毗邻南京路的小马路。每天晨曦微露时,马路边的小店铺刚开门营业,我们就坐在路边画市井生活。傍晚华灯初上,南京路上人来人往,我们也会据此写生。一半市井、一半繁华的生活图景给我提供了足够的素材。上观:您是著名艺术家、美术教育家孟光先生的学生,孟先生对您的艺术之路有怎样的影响?朱刚:我中学毕业那年还没有恢复高考,进学校是靠分配的。填分配表时,我在特长一栏填了“绘画”,就想进入美术学校。当时我住在永嘉路,在家时常常会趴在窗台上往下看,路上的车子很少。有一天忽然有一辆摩托车开进来,停在我家门口——没想到是孟先生到我家来家访。原来,那时候是老师上门挑学生。孟先生看了我几乎所有作品,还让我当场创作。我在中学里数学常常考第一名,孟先生特别看重这一点。他告诫我一定要全面发展,思维能力对艺术创作也很重要,只有根基扎实才能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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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剧场,无不入戏

上观:您第一次画戏画是什么时候?朱刚:20世纪80年代。当时,市面上音像制品的封面几乎全是艺人、明星的肖像照。在出版社装帧设计《红楼梦》录音带时,我尝试不选用剧照,而是画了一幅水墨画《通灵宝玉》,画中的贾宝玉一袭红衣,胸佩灵玉。这就是我的第一幅戏画。当时,越剧表演艺术家徐玉兰以一曲《宝玉哭灵》感动了无数人,家喻户晓。她见到这幅画后拍手称好。此后,有不少戏曲表演艺术家都希望我以戏画来包装他们主演的音像出版物。上观:除了徐玉兰,听说您和尚长荣等许多戏剧名家都交往颇深?朱刚:尚长荣先生在台上激情四溢、豪气盖世,在台下则和蔼谦逊、平易近人。他很欣赏我给他画的水墨肖像画,认为是“妙笔胜本目”。昆剧名家蔡正仁先生是一位谦谦君子。每次去昆剧团,他总会从办公室里出来与我们打个招呼,寒暄几句。只有一次例外:那天,去他家里,他正在给学生示范表演。只见他目视前方,两眼发光,我们站在他面前,他却“视而不见”,那种入戏很深的神情令人难忘。后来我画了一幅《昆剧名家蔡正仁》,画的就是蔡先生在日常生活中的形象。上观:除了戏画外您为什么还喜欢画戏曲名家的日常形象?朱刚:我想通过名家们没有着戏服的肖像来表现他们日常生活中亲切平和的真实形象。同时,通过描绘他们丰富的表情、自然流露的气质,来展示他们“不在剧场却无不入戏”的生活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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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在笔先,融合创新

上观:中国书画讲究“意在笔先”。要想画出戏之“意”,必先对戏曲进行深入研究。朱刚:是的。中国戏曲艺术源远流长,萌芽于原始歌、舞、乐,后来又糅进了杂技、说、表等,逐步融合发展成为中国文艺之美的代表样式。在并称为“世界三大古老戏剧文化”的古希腊悲喜剧、印度梵剧和中国戏曲之中,唯有中国戏曲保留了下来,但其始于何时尚无明确文字记载。所幸,“戏画”为我们提供了探源的佐证。我研究过马家窑出土的迄今发现的最早描绘原始歌舞场景的“戏画”,以及历朝历代的戏画。宋代戏曲小说的兴旺推动了戏曲杂剧的发展,当时的剧目达到约280种,戏画也随之多了起来。明代,昆腔出现,在声腔、表演及剧本创作等方面都取得了很大成就,同时,画家们绘制的剧本插图也很兴盛,如汤显祖的《牡丹亭》《紫钗记》等都有插图本广泛印行。清代的戏曲由民间走进宫廷,一时间京剧在民间和内朝盛行,名伶辈出,戏画繁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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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观:关良、林风眠等画家都是近代戏画名家,他们的作品对您有哪些影响?朱刚:关良爱画戏,有素人画之气质,他笔下的众生夸张变形,天然稚拙,情态天真。他将西方现代主义的绘画理念引入中国传统水墨画,创造了别具一格的戏画,影响直至当代,使当代画坛涌现出一大批“童稚体”戏画家。林风眠画戏则吸收了多种艺术营养,有西方野兽派、立体派,也有东方画像砖、壁画,还有民间皮影、剪纸,融汇中西文化传统于一炉,创造出个人的独特画风。我借鉴了这些前辈的艺术精髓,同时也选择了一条把写实与写意适度融合的戏画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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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的片段,动的味道

上观:您怎样总结自己的戏画风格?

朱刚:其实画戏画很难,因为戏中人物是动态的,演员在舞台上几乎没有一刻静止。所以我特别注重人物造型,在色彩和用墨上则会放开一些。

我画戏曲人物,希望通过一幅画表现一出戏,从动中撷取静的片段,又表现出一种动的味道,进而展现出全剧的发展和本质。比如,《评雪辨踪》《送京娘》《牡丹亭》《西厢记》等戏画中,我以“一叶知秋”的典型场景表现出全剧特征,努力使舞台上流动的时间停留在一瞬间。

我追求的是“形神兼备,重在传神”的境界,这是中国戏曲和中国传统人物画的共性和真谛。中国戏曲在舞台上的一招一式最讲究传神,而中国人物画也贵在于此,必须让“形”与“神”融为一体,使人既能分辨出这是哪出戏的人物,又能在一瞬间感受到画中人物的精神面貌。

上观:您近年来将不少精力都倾注于上海的艺术产业发展,今后会把更多的时间投入戏画创作吗?

朱刚:是的。近几年我陆续卸下了不少社会职务,有更多时间进行创作和研究。

水墨戏画的繁荣是中国画坛的特殊现象,也是展现中国传统文化精神特质的重要视角,我想对其发展脉络进行更深入的研究。同时,我将创作更多的水墨戏画,寻求新的风格和生长点,让植根于上海这座文化大都市的水墨戏画展现出更大的文化优势,从中国走向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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