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乡村写到城市 贾平凹还是那个贾平凹

2024-03-01 06:35:48 - 四川日报

从乡村写到城市 贾平凹还是那个贾平凹

《河山传》是贾平凹继《暂坐》后创作的全新城市题材小说,2023年11月由作家出版社推出。作为贾平凹的第20部长篇小说,《河山传》的关注度一直居高不下,不仅入选中国作协“新时代文学攀登计划”,也是作家出版社2023年度最具影视改编价值的好书。

“《河山传》依然是现时的故事,我写不了过去和未来。”在《河山传》中,贾平凹以其独特的艺术视角,透视社会底层的奋斗,通过有点离奇的故事,发现人性的深沉和多面性,用文字勾勒出一个真实而丰富的世界。

进入城市,观照的仍是乡村

《河山传》交织记述了洗河等农村青年到西安奋斗的历程,以及罗山等企业家起落的经历。

洗河从秦岭下的农村到西安谋生,结识企业家罗山,做了罗山的马仔。罗山与同是企业家的好友兰久奎一起,在秦岭脚下建别墅三栋,派洗河去做保安。别墅是他们忙碌工作之余的栖息之地,也是藏污纳垢之所。一时,底层人士、商界精英等各色人物纷纷登场……贾平凹以两个代表群体的命运书写40多年的发展历程,生动描绘出大时代背景下的人物群像。

《河山传》的名字,并非只是惯常意义上的“河山”,它是两个主人公洗河和罗山名字的组合。贾平凹说:“河是流动的东西,30多年来,社会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我想把自己感知的东西写出来。而且,纵观古今中外,作家多喜欢写自己生活的时代。这些年,中国人的生存境况、经济状况、风气流转、人性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巨大的真诚和勇气,关注研究我们所处的时代,并将其转化为文字,就不会偏执,也是我的文学追求。”

耐人寻味的是,虽然《河山传》被称为“全新城市题材”,但乡土文学的精气神,在贾平凹的笔下仍然是浓墨重彩的。他将擅长描写的乡下农民,推向了城市,旁观着他们的命运变迁。

就像故事写到了西安这座城市,但贾平凹却直言“那只是一个标签”。他如此例证:“我的老家有个叫‘孝义’的镇子,柿饼有名,十里八乡的柿饼都以‘孝义’贴牌。我出门背着一个篓,捡柴火,采花摘果,归来,不知道花果是哪棵树上的,柴火又来自哪个山头……文学使现实进入了历史,它更真实而有了意义。”所以,贾平凹才说得出:“因出生于乡下,就关心着从乡下到城市的农民工。这种关心竟然几十年了,才明白自己还不是城市人,最起码不纯粹。”

名家评赞:倾尽一生的大书

评论家孟繁华评价《河山传》说,洗河六趾,貌丑,父母去世后,他从崖底村来到西安,就没打算回去。他不愿去工地搬砖,而是走街串巷爆米花。他捡到一张大老板的名片,就让人写一条横幅:“到了西安,就找罗山。”爆米花时,就拉开横幅。一天,他竟然真的遇到了罗山,靠着勤奋与聪黠,成为罗山的助理。再后来,做了风景秀丽的“花房子”的管家……贾平凹的《河山传》承袭了世情小说、笔记小说和志人小说的传统,以时间为经,人物与事件为纬,讲述了1978—2020年间,几代进城农民的故事,交织着民营企业家的风云际会,生动的世风人情,出人意料的命运走向。堪称一部小人物的“列传”,当下世风的“喻世明言”,“一部地地道道具有现代意识的、讲述中国变革时代经验和中国故事的小说。”

评论家张学昕说:“《河山传》是具有深广的象征性意蕴和时代隐喻的作品,如此前《废都》《秦腔》《古炉》《山本》,甚或《秦岭记》。在这里,我们看到的是,作家在叙事中选择两位最重要的核心人物‘河山’——洗河和罗山作为‘传记’的传主,其叙事意图似乎已经很明显:通过两个小人物的命运、人性状写大历史,并采取对生活和现实的民间化、俗世化处理,将世相和人性的真实样貌呈现出来。我想,这或许就是贾平凹叙事的题中要义。也就是说,小说的整体结构和基本框架是以‘河山’为共同的‘经纬’,展开耐人寻味的叙述。”

张学昕认为,贾平凹的几乎全部文本,都在摹写不同时代背景下的众生相,他执着书写秦岭50多年,毫无倦怠之意,依然兢兢业业。“这部《河山传》,再次让我们领受到他对生活、对秦岭大地热情而耐心的深耕细作。”

在正式出版前,《河山传》由《收获》杂志2023年第5期首发。《收获》主编程永新直言:“《河山传》可能是贾平凹作为优秀作家一生追求的作品。”程永新眼中的贾平凹,一直在为时代画像,所有的作品连起来就是一部河山传。“这些年,他还始终关注年轻一代在想什么,在写什么。所以,我觉得老贾用一生的追求在写一本《河山传》。这部大书,也是《河山传》在等他。”

自我否定,不断地淬炼“河山”

贾平凹是一位勤奋的作家,近些年来,他的文学写作保持高产节奏。于他而言,写作的乐趣在于自在,更在于折磨。这如同按摩,拍打疼痛后的舒服。

《河山传》的写作进度并不快,从2022年春季到2023年的夏天,贾平凹进行着《河山传》的写作。回忆这段过程,贾平凹说:“每日写几千字或几百字,或写了几百字几千字后,又在第二日否决了,拿去烧毁,眼看着灰飞烟灭。除却焦虑是坐在马桶上的时候,要么,去睡吧,闭上眼,看到更多更清晰的山川人物,鱼虫花鸟。”

不断否决,不断焚烧,有时候连贾平凹自己都陷入了困惑。“理性和感性如何结合,决定了人的命运。《河山传》中的角色如此,我也如此。写作中,纵然有庞大的材料,详尽的提纲,常常这一切都作废了,角色倔强,顺着它的命运行进,我只有叹息。深陷于泥淤中难以拔脚,时代的洪流无法把握,使我疑惑:我选题材的时候,是题材选我?我写《河山传》,是《河山传》写我?”

这样的纠结,被张学昕看在眼里。“贾平凹坦诚,他在这部小说的写作中,不断对书稿进行删改,自我否定,还时常烧掉刚刚写就的部分手稿重新写来,这是以往几十年写作少有的。我想,贾平凹叙事的使命感、担当感,即作家‘我有使命不敢怠’的写作伦理,让他既激情贯注,又如履薄冰。”

的确,在整个创作过程中,贾平凹充满了不安。他甚至想过:“这样写行吗?这是我早晨醒来最多的自问。如果50年,甚至百年后还有人读,他们会怎么读?读得懂还是读不懂?能理解能会心还是看作笑话、视为废物呢?这使我警惕着,越发惊恐。”

但无论怎样,贾平凹始终沉迷于写作中。他承认:“写作着,我是尊贵的,蓬勃的,可以祈祷天赐,真的得以神授,那文思如草在疯长,莺在闲飞。不写作,我就是卑微、胆怯、慌乱,烦恼多多,无所适从。我曾经学习躲闪,学习回避,学习以茶障世,但终未学会,到头来还是去写作。这就是我写作和一部作品能接着一部作品地写作的秘密。”

(《河山传》,作家出版社,2023年11月)

今日热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