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运史话|忠诚与背叛——师生终成陌路

2024-07-01 21:47:04 - 工人日报

李大钊与张国焘是师生关系。张国焘是李大钊的学生,也是他发展的第一位党员,他还是党内唯一见过列宁的中央委员。毛泽东当年做北大图书馆助理员的时候,与张国焘首次相遇,迎上前热情地同张国焘握手,张国焘却只是点点头,然后旁若无人地高谈阔论。后来毛泽东在陕北接受斯诺采访时,还深有感触地说:“他们看不起我这个乡下土包子。”多年后,当年的图书管理员成了党的领袖,而当年的天之骄子却成了叛徒。

1927年4月28日,李大钊被军阀张作霖杀害。11年后,1938年4月,张国焘折节叛党,背叛了恩师、背叛了组织、背叛了理想。

李大钊:铁肩担道义

工运史话|忠诚与背叛——师生终成陌路

李大钊

尽管历史不能假设,但还是有人忍不住设想:假如李大钊没有在1927年牺牲,那么陈独秀因右倾路线离职后,由李大钊接任最高领导,以他的威望与经验,年轻的共产党也许不会走后来那么多弯路……

但是,历史毕竟不容假设。

李大钊(1889-1927),字守常,1889年10月29日生于河北省乐亭县大黑坨村。他年少好学,聪颖过人,1907年考入天津北洋法政专门学校,1913年东渡日本,考入早稻田大学政治本科,其间阅读了日本早期社会主义思想的传播者河上肇、幸德秋水的著作,接触并认同马克思主义。

1916年4月,李大钊回国伊始,即向《新青年》投稿《青春》,“以青春之我,创建青春之家庭,青春之国家,青春之民族,青春之人类,青春之地球,青春之宇宙。”1918年1月,李大钊应蔡元培之邀,到北京大学任图书馆主任。

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李大钊备受鼓舞,连续发表《法俄革命之比较观》《庶民的胜利》《布尔什维主义的胜利》《新纪元》等文章和演讲,热情讴歌十月革命。他说,“二十世纪的群众运动……集中而成一种伟大不可抗的社会力。这种世界的社会力,在人间一有动荡,世界各处都有风靡云涌、山鸣谷应的样子。在这世界的群众运动的中间,历史上残余的东西,什么皇帝咧,贵族咧,军阀咧,官僚咧,军国主义咧,资本主义咧,凡可以障阻这运动的进路的,必挟雷霆万钧的力量摧拉他们。由今以后,到处所见的都是Bolshevism战胜的旗。到处所闻的,都是Bolshevism凯歌的声。试看将来的环球,必是赤旗的世界!”

五四运动后,他在《新青年》发表《我的马克思主义观》,系统介绍马克思主义理论,在思想界产生重大影响。吴玉章曾有诗赞曰:

登高一呼群山应,从此神州不陆沉。

大智若愚能解惑,微言如闪首传真。

五四运动中,陈独秀起草散发《北京市民宣言》被捕,李大钊成为营救陈独秀的主要组织者。1920年1月,李大钊亲自驾车护送陈独秀秘密离开北京,两人在车上相约,在北京和上海分别活动,筹建中国共产党。“南陈北李,相约建党”成为党史上的一段佳话。同年3月,李大钊在北京大学组织中国第一个马克思学说研究会,9月正式成立北京共产主义小组,聚集了邓中夏、高君宇、张国焘、黄日葵、何孟雄、罗章龙、李渤海(黎天才)等一批青年知识分子。谁能想到十多年后,高君宇、邓中夏、何孟雄牺牲,张国焘、李渤海、吴雨铭叛变,罗章龙搞分裂活动被开除出党,刘仁静当了托派,龙蛇分野,令人一叹。

工运史话|忠诚与背叛——师生终成陌路

1921年7月,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召开。李大钊未能出席这次会议。后世解释原因,有“工作繁忙说”、“索薪斗争说”、“安全考虑说”等几种说法,都有一定道理,但都不能单独成立。很可能是多种因素的结果,主因有二:一是他身份特殊,目标太大,担心引起敌人关注,二是他个性温和,得知陈独秀不出席,亦不愿独掠其美。

中国共产党成立后,李大钊负责北方的工作。1922年到1924年初,多次代表共产党与孙中山会谈,为建立统一战线做了大量工作。1924年1月,李大钊出席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被孙中山指定为大会主席团成员之一。

在党的一大召开之后一个月内,即成立了第一个公开领导工人运动的机构——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前后两任主任分别是李大钊的学生张国焘和邓中夏,北方分部主任也是他的学生罗章龙。

1927年春,北伐战争胜利和工农群众运动高涨,严重动摇了帝国主义和北洋军阀统治。帝国主义与中国新旧军阀勾结,企图镇压革命。张作霖认为活跃在北平的国共两党组织是心腹之患,意欲除之而后快。见此形势,许多老朋友劝李大钊离开,但他不为所动,只是为了安全,把领导机关迁入东交民巷苏联大使馆旁边的旧俄兵营内。张作霖悍然决定,强行进入使馆区,抓捕李大钊。杨度获得消息,派人通知李大钊,要他转移。但李大钊不以为意,认为东交民巷不容许中国武装入内,他们不敢擅闯。但是他不知道,张作霖秘密做通了外国驻华使团的工作,同意军警进入东交民巷使馆区。借口是十月革命以后,苏俄宣布取消与中国政府签订的一切不平等条约,也就等于放弃了外交使团在中国的治外法权。帝国主义各国出于自身的利益以及对苏联的仇恨,一致同意中国军警进入使馆区进行搜查。

1927年4月6日清晨,大批军警扑向东交民巷,强行逮捕了李大钊、路友于、谭祖尧等30余人。在狱中,李大钊对于国民党的问题,全都“如实招供”,但是当时直奉军阀控制的地区仅限于北方,即使知道了南方国民党的情况,也是鞭长莫及、无可奈何。对于共产党的问题,则是一字不吐。当时的报道称,李大钊在受审时“精神甚为焕发,态度极为镇静,自承为马克思学说之崇信者,故加入共产党,对于其他之一切行为则谓概不知之,关防甚严”。

张作霖的总参议杨宇霆亲自前来劝降。李大钊严词答道:“大丈夫生于世间,宁可粗布以御寒,安步以当车,就是断头流血,也要保持民族的气节!”敌人又对他施以酷刑,李大钊仍然坚贞不屈。在“狱中自述”里豪迈地说:“钊自束发受书,即矢志努力于民族解放之事业,实践其所信,励行其所知,为功为罪,所不暇计。”

1927年4月28日,张作霖不顾各界人士和社会舆论的强烈反对,宣判李大钊等20名革命者死刑。

后来有证据表明,李大钊的牺牲是由于李渤海的出卖。李渤海(1900—1961),原名李伯海,笔名黎天才(后为常用名),也是李大钊的学生,北京大学马克思学说研究会成员。1926年秋,在李大钊领导下负责北京市委宣传工作,李大钊避居苏联使馆时,他负责大钊先生同外界的联系,被捕后招供了李大钊的住址。

其实军阀早就知道李大钊的身份和住址,和李渤海招供与否关系不大。但是李渤海的叛变给中共北京市委造成影响仍然是毁灭性的,当时被捕的有北京各大学党支部的负责人,其中10余人牺牲。叛变后,李渤海的“才华”得到张作霖父子赏识,渐获重用。他给张家父子出谋划策,破坏学生运动。同时也做了一些好事,西安事变前夕,他曾劝导张学良“做狮子,不做绵羊”,对张学良下决心捉蒋起到了一定促进作用。西安事变中,他动手起草了通电——即关于救国八项主张的“张杨通电”。张学良被蒋介石软禁南京,他还算够情义,不顾危险飞往南京探视,也被扣留。全面抗战开始后保外就医。此后留居上海,脱离政治。抗战胜利后,当过一段时间上海交警局顾问,上海解放前夕,联络中共地下党,对保证水电、交通及保存档案等作过一定贡献。1955年被捕,1958年被判无期徒刑,1961年8月7日死于狱中。1981年上海法院撤销原判,按起义投诚人员对待。

新中国成立后,杀害李大钊的主要凶手陈兴亚、吴郁文、王振南等先后伏法。1952年,最后一名凶手雷恒成在上海落网,1953年4月26日被执行死刑。

张国焘:折节叛党

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13位代表,在以后的革命斗争中出了三名变节者,陈公博、周佛海和张国焘,其中张国焘堪称是共产党内最大的叛徒。

张国焘(1897-1979),又名特立,出身江西萍乡一个官绅世家,1916年10月考入北京大学。在五四运动中,他是学生领袖,风云人物之一。这一时期他太忙、也太风光了,根本无暇注视在北大图书馆当管理员的毛泽东。这种傲慢一直延续到1935年的四川懋功,红军一、四方面军会师,他再次见到毛泽东,还仗着兵多马壮,与中央分庭抗礼。

也许张国焘觉得自己有傲慢的资本,他是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发起者。1920年10月间,李大钊、张国焘与张申府在北大图书馆召开会议,成立了北京共产党早期组织。顺便说,这个张申府当年也牛得很,曾在图书馆帮李大钊工作,但他是副教授,有编制的正式工,对临时工毛泽东呼来喝去,几次申斥。

在李大钊指导下,张国焘和罗章龙、邓中夏一起在长辛店创办劳动补习学校,开展工人运动。组织成立之初,李大钊从他的工资当中拿出80元,作为北京支部的活动经费。张国焘也将家中给他的一年生活费300块钱捐出来,用于在长辛店办学。中共一大召开时,张国焘、刘仁静作为北京代表赴会。会议选举陈独秀为书记,张国焘为组织主任,李达为宣传主任。一大闭幕后,张国焘留在上海,暂代陈独秀的职务。等陈独秀回到上海后,他又主持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的工作。参与了包括二七大罢工在内的一系列工人运动的领导工作。1924年2月,全国铁路总工会成立,张国焘被选为总干事。1925年1月,中共四大在上海召开,张国焘担任中央工农部主任。1928年在莫斯科召开的中共六大上,被选为中央委员、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此后还担任过中共驻共产国际的代表,在苏联期间和王明搞得很不对付,这也是王明回国后,他从延安出走的原因之一。

1931年4月,张国焘担任鄂豫皖中央分局书记兼军委书记。反“围剿”失败后,红四方面军转战川陕。1935年6月,红四方面军与红一方面军在四川懋功地区会师后,张国焘反对中央红军北上的决定,宣布另立“中央”,与中共中央分庭抗礼。1936年6月被迫取消第二“中央”,随后与红二、红四方面军一起北上,10月到达陕北。

到延安后,张国焘担任陕甘宁边区政府副主席、代主席。他表面上虽然承认了错误,但内心十分不满。1938年4月4日,清明节,国共两党共祭黄帝陵。祭陵完毕后,张国焘一头钻进了国民党西安绥靖公署主任蒋鼎文的小汽车,一路跑到西安、武汉。林伯渠、周恩来多次找他谈话挽留,但张国焘一意孤行,最后跑到武昌蒋介石官邸,向蒋介石认罪,说自己“在外糊涂多时”,然后声明脱党。

事实上,这次叛变不是张国焘第一次变节,有资料证明,他于1924年已经有了变节行为。1924年5月13日,京汉铁路总工会委员长杨德甫被捕叛变,供出了张国焘的住址。1924年5月21日,张国焘被捕。他为了保命,供出李大钊等一大批共产党员。李大钊得知消息迅速转移,方才免于毒手。全国铁路总工会委员长孙云鹏在石家庄被捕,北京、天津、保定、郑州等地铁路工会负责人相继被捕、被通缉、被开除的达40人。但张国焘出狱后向党组织隐瞒情况,在《我的回忆》一书中,说自己在1924年被捕后坚贞不屈,与敌人斗争,保持了共产党人的气节。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在整理北京敌伪档案时,才发现张国焘当年叛变的文字材料,白纸黑字,铁证如山。

投入国民党阵营后,张国焘加入军统,在特种政治问题研究所当了所长——这个特种政治问题,其实就是反共。沈醉回忆说:“戴笠最初对张国焘寄予极大的希望,满以为只要他能卖一点力气,便可以把共产党搞垮;张国焘说要在陕甘宁边区设立一些策反站,戴笠马上照他的计划办理。真是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戴笠听从张国焘的建议,举办了一个“特种政治工作人员训练班”,讲述“如何进入共产党边区”、“进入边区后如何进行活动”等,但实际效果并不大,培训出来的特务要么根本无法进入边区,混进去的也都被抓获。张国焘还异想天开,企图“策反”八路军129师(由原红四方面军改编),结果也毫无成绩。张国焘又挖空心思,建议请陈独秀“出山”反共。但陈独秀根本不为所动,说蒋介石杀了我的两个儿子,我和他不共戴天。

由于工作毫无进展,戴笠对张国焘有了轻慢之心。随着张国焘的利用价值逐年递减,他的日子越来越难过。沈醉在《我所知道的戴笠》中说:“张国焘再也不受欢迎,半年、几个月都见不到戴笠一次;即便见到了,不是被当面讽刺几句,就是被严厉训斥一番。”

1946年,张国焘在江西同乡熊式辉的推荐下,被委任为行政院“善后救济总署”江西分署署长。偏偏此时的江西省主席是王陵基,当年在四川,张国焘指挥红四方面军曾将其打得大败而逃,军阀头子刘湘险些将他枪毙。这件事王陵基引为奇耻大辱。如今看到张国焘改换门庭送上门来,王陵基旧恨涌上心头,处处给他难堪。张国焘忍气吞声干了两个月,便辞掉职务,遁往上海。

1949年,张国焘携家眷逃台,但国民党既没有给他安排“工作”,也没有过问他的生活。1949年冬天,张国焘携妻子和三个儿子离开台北,转往香港居住。1968年移居加拿大多伦多,1979年因病去世。(关明)

来源:《工会信息》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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