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灯号 | 热腾腾的羊汤
转自：人民武警
老家河南，人们大都喜喝胡辣汤，到了一日三餐“无汤不欢”的程度。当兵久了，辗转的地方多了，也就从经常怀念那碗胡辣汤到现在随遇而安的“万汤皆可”。其实，当兵的人没那么多讲究，驻地即为家，处处是故乡。
2020年，我来到山东工作，这里物产丰富、美食众多，但最中意的，当属那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在齐鲁大地，都将其名称有意地简化，叫作“羊汤”。各处环境不同，汤里的内容也就不尽相同，有纯羊肉的，有羊杂碎的，也有肉杂相掺的“全羊汤”。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每个县城甚至小镇乡村都有自己独具特色的羊汤。而羊汤品质如何亦好判断——汤鲜而不膻，肉嫩而不绵。
2021年秋，我到枣庄支队某中队蹲点的当晚，恰逢炊事班在熬制第二天早晨的羊汤。炊事班班长很健谈，挥舞着大勺子搅动锅底，大着嗓门介绍：“这里面全是羊骨头，煮够一个小时后放入大块的羊肉和羊杂，再用小火熬上30分钟就可以出锅了。骨头拣出不要，其余食材晾凉后切片备用。明早用老汤一烫，撒上点葱花和香菜就可以上桌了。那味道，俺都不知道该咋形容啦！”一番话，听得我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第二天，还没到打饭时间，我就看到炊事班班长步履匆匆从窗前经过。我悄然跟上。只见他拐进了三班，像招揽顾客般地跟病号李晓强打招呼：“小李快点儿起来，尝尝俺这独家秘制的羊汤。不是班长跟你吹，它绝对要比‘道北羊汤’香，一碗下肚包你啥病都跑光。”
“道北羊汤”是枣庄市名气最大的羊肉汤。
看着炊事班班长小心翼翼给李晓强喂汤的情景，我的记忆闸门蓦地打开，一下子就穿越回自己的新兵连。那次我也是患了重感冒，班长给我喂了一碗热辣滚烫的胡辣汤……脑海深处的画面今天再次重现眼前，多么地熟悉、多么地亲切啊！
我想，这就是传承。这应该就是一茬茬官兵永远不变的战友情的传承。
今年年初，我因工作关系来到菏泽支队，住在“基层建设模范中队”——成武中队。那几天冷空气频繁来袭，好几个官兵感冒发烧。上午翻看食谱时看到晚餐有“羊肉炖萝卜”这道菜，便叫来炊事班班长商量能否调整烹饪方式，改做具有发汗暖胃功效的“爱心羊汤”。
炊事班班长嗫嚅着：“我还没做过羊汤呢。”
“成武离单县这么近，居然没去取取经？”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要是信得过我的话，我主厨，你配合，咱俩给同志们熬上一锅‘成武羊汤’。”
单县羊汤全国闻名，素有“中华第一汤”之美誉。
于是我来到炊事班，扎上围裙、戴上厨师帽站到砧板前，脑子快速转动，回忆着枣庄支队那位班长讲解的“动作要领”。从一开始不自信的笨手笨脚到后来行云流水般的操作，任谁也想不到我居然是个初次制作羊汤的“赝品大厨”。
冬天天黑得早，餐厅里橘黄色灯光温柔地播洒着暖意。一首队前歌曲唱罢，官兵们鱼贯而入。我注意到，大家看见桌上那盆热气腾腾的羊汤虽没有说话，但脸上洋溢出来的惊喜足以暴露出他们内心的喜悦。
我像个待考的学生般继续观察他们，生怕自己的厨艺对不住大家的期待。直到见到每个人不顾烫嘴，快速喝光一碗再次起身去盛汤时，那颗忐忑的心才归于平静。
饭后在营区里散步，指导员听我说起是第一次做羊汤，满脸惊讶：“羊汤真好喝，我们都以为这是您的拿手绝活呢！”
我轻轻摇头：“其实，只要我们当干部的心里时刻装着战士，身边那些貌似平常的小事都能成为自己的‘拿手绝活’。”
指导员停下脚步，转身望向操场上自由活动的战士们，久久没有作声。我知道，他正在咀嚼我这句话。
工作久了，结识的士兵朋友也多了，在一起聊天时无话不谈。有次在泰安支队跟大家无意中聊到了羊汤，一个即将退役的老班长讲起自己的羊汤故事居然哽咽了。刚入伍时来自贫困山区的他营养不良、非常瘦弱，中队长就经常利用下午到营区外跑步的时机请他喝一碗羊汤。
“每次都是他坐在对面看着俺大口喝，俺问他为什么不一起喝？他说不喜欢。”老班长的嘴唇在颤抖，“后来才知道中队长最爱的就是羊汤……可他家庭负担很重，平日里根本就舍不得给自己买碗羊汤喝。”
众人寂然，都在认真思索着什么……
羊汤在民间，只是一道寻常美味，却最能慰藉每一颗凡人心；羊汤在军营，切莫再道它寻常，因为在橄榄绿底色的映衬下，它早已被赋予了更多内涵。
作者: 张晓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