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位上空的明月
转自：廊坊日报
夜晚的浙中盆地有些寒意，夜风吹过，连队门口的香樟树影摇曳，一些新结的香樟幼果斗不过寒风，掉落地面，路灯下，青色香樟果轻轻滚动。
我肃立在连队门口的哨位上，警惕注视着哨位周边。有时候也离开哨位，沿连队院墙南侧巡逻。
乌云遮住了月亮，黑漆漆的云层在天空漂浮，云层边，透着淡淡月光。
战友们都睡了，四周只有风的悄吟和偶尔传来的蛐蛐鸣叫，没有一丝声响。这个中秋之夜，战友们带着训练一天后的疲乏，进入睡乡。
我穿着常服，扎着武装带，手持自动步枪站在哨位台上。看着天空中的乌云，想着故乡的月亮是否也像此刻金华的月亮，被乌云遮蔽？还是一轮明月，正照耀着故乡的大地？
故乡素有中秋拜月的习俗，故乡的中秋之夜，母亲会在宅院前的空地上摆放上桌子，桌上放着一碗清茶、一块月饼和一些蔬果，桌上还会摆放香炉，炉中敬三炷香。父亲、我、母亲依次跪拜月神后，全家分食可口月饼。
皓月当空，家人边吃月饼边饮茶，边赏月色。闻宅院桂花幽香，叙家长里短闲情，那是一副永远留在心中的故乡风情画，那是一首永不忘却的乡情咏叹曲。
此刻，我在军营服役，父母亲可曾在月下遥望南方，想念他们在军中的孩儿？
我突然听到附近有轻微的脚步声，我心中一凛，举目望去，南侧路边两个黑影一闪，躲到香樟树丛后。
谁？口令！我大喝一声。
树后两个人影闪身而出，15，回令——。他们中的一个说。
18！我大声说。我舒口气，知道他们是战友。
两个穿军装的人走到我们面前，我看他们的肩章上的军衔，一个是少校，一个是下士。少校是营长骆君长。我立正敬礼问好，营长好！
营长问，这是晚间第几班哨？
我说，第二班，情况正常。
营长问，晚上加餐没有？
我说，加了，还发了月饼。
营长说，老家哪里？想家吗？
我说，江苏东台，靠近黄海边，不想家。
营长笑着说，想家就想家，不要不好意思说。中秋节是万家团圆的日子，想家也正常。
我说，是有点想家。前天刚给家里打电话了。父母身体健康，家里还好。
营长说，无情未必真豪杰啊！我们当兵的人也有情义，想念亲人，思念父母是人之常情。今天我们离开家乡和亲人，是为了千千万万家庭的团聚和安宁。这是舍小家为大家啊！
我说，是的。营长您中秋夜还要查岗查哨，也是为了大家。
下士忽然叫起来，营长，看！月亮出来了，好大的月亮。
乌云消散了，圆盘般的金黄色月亮挂在我们头顶偏南的夜空，淡淡云彩中，月亮慢慢移动，柔和的晕黄色月光洒在营区，洒在浙中盆地上，淡黄色的光晕罩着我们身边的香樟、球架、旗台……晚风吹来香樟散发出的清香，蛐蛐停止了鸣叫，大地一片静谧。
我们三人看着哨位上空的明月出神。
营区外的天空下，突然腾起五彩斑斓的烟火，在夜空中，烟火冲上云霄，似乎要触碰月亮。营区外传出小孩子的欢呼声，那是附近骆家塘的孩子们在放烟花。
我们身后连队营房大楼走廊上，一些战友走出宿舍，静静地站在阳台看迷人月色和绚丽烟火。
营长伸出双手和我握手，他说：“我还要去其他连队，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说。营长的手厚实而温暖。
营长和他的通讯员离开了，我向他们的背影立正敬礼。
多年以后，我还梦见过哨位上金黄色的月亮，梦见那夜的月色时，我还闻到了奇瑰的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