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地 | 遥远的地方有个家

2024-07-11 20:25:05 - 媒体滚动

转自:中国国防报

2021年夏,我中考刚结束,得知父亲要调整岗位,去一个很远、很艰苦的地方。那时,我知道父亲是一名护路民兵,可母亲为什么也要跟着去,我想不明白。

离开前,母亲开始对我进行“紧急教学”,从人际交往到洗衣晒被,无一不细细讲给我听。爷爷奶奶年事已高,我得学会照顾自己、照顾他们。

9月开学,我进入高中,在校住宿。第一个周末回到家,奶奶告诉我,父亲和母亲已加入新疆乌鲁木齐市达坂城区人武部民兵护路队,开始在哨所巡线。他们在新疆打工多年,已在当地落户,成为民兵。我要在老家上学读书,所以没有迁移户口。

学校每周在固定时间把手机发给我们。那时,父母会通过微信视频看看我是否瘦了,嘱咐我多锻炼身体,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等等。

对于父母的远离,我并不感到失落。他们不在身边,刚好让我有了足够的自由。

2022年4月的一天凌晨,我右下腹突然一阵阵剧痛。蜷缩在宿舍的床上,我的眼泪哗哗地流,开始想念和埋怨起父母来。腹痛愈发剧烈,我浑身发抖,只好喊醒同学叫来校医。校医初步诊断为急性阑尾炎,建议通知父母抓紧时间送医院。

“小雨,你先忍忍,我们来想办法。”我不知道母亲接到校医的电话时是什么心情,但从她的话语里,我听出了慌乱。

没多久,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响起,平时对我颇为照顾的邻居大娘出现在我面前。凌晨3点,看到匆匆赶来的大娘,我心中满是愧疚。

我被送到医院,经诊断、输液后,病痛缓解了很多。

我不知该如何表达歉意和感谢,大娘抱着我安抚道:“小雨,别怕,有大娘在。也别怨你爸妈,你爸在新疆的一个无名哨所,因为人手少,妈妈是主动要求跟着去的……”

大娘说,那里条件恶劣,一年只刮一场风,从春刮到冬,风吹石头跑,沙石随风飘。父母怕我担心,一直没有告诉我真实情况。

大娘还说,父母商量好,每隔一段时间轮流回趟家,一是为了陪陪我,二是去拜访街坊邻居、亲朋好友,感谢大家平时对我的照顾。

或许是生病的缘故,那天我的眼泪格外多,先前对父母的埋怨烟消云散。原来,我从来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我和父母一直被爱系在一起,我在这头,他们在那头,爱在中间。

趁着这次生病,我向父亲撒娇,让他同意我放暑假时去哨所看一看。

盼星星盼月亮,我终于等到了出发去远方的日子。独自踏上旅程,整整38个小时的硬卧,哐当作响的火车铁轨碰撞声把时间一点一点咬碎,然后吐在空气中变成了擦亮夜色的光亮。

到达目的地车站后,一辆军车停在不远处。父亲单位的领导知道我要来,安排了专车来接我。解放军叔叔们的热情让我有些不好意思。坐在车上,我心底涌起一种说不出的自豪与骄傲,同时暗自诧异:车外分明是平原,但路怎么会如此坎坷、颠簸,我的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

终于见到父母,看着他们被晒得黢黑的脸和他们口中的“温馨小家”,我忍不住哭出声来……

这是一间不足20平方米的平房,里面除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张床和一些简易厨具,全是各类巡线所需的物资、器材,屋顶的白炽灯是唯一的家用电器。能看出来,在我来之前,房子已经被用心打扫过。

接站的叔叔告诉我,这里偏远、艰苦,在父亲来之前,护路队员驻点时间不超过半年。叔叔还对我说了一句话:“你爸爸妈妈是值得敬佩的人。”

可我依旧不能理解,父母为何会选择来到荒漠戈壁。我婉拒了叔叔要送我去县城招待所的好意,执意要留在哨所。

夜幕降临,大漠戈壁气温骤降,母亲做饭时蒸腾的热气让小平房内暖和不少,父亲在床边认真填写着巡线记录,一切平静又让人安心。

父亲说,刚来的时候,这里的条件更恶劣,但他铁了心要守下去。母亲拗不过他,跟过来加入了护路队。

“你爸一个人忙不过来,我跟他一起巡线,还能搭把手。”母亲说,“就是委屈了你……”

夏天风沙大,父母早起第一件事,就是清理窗户和门外厚厚的沙子。母亲说,冬天更有意思,风大雪大,每次巡线归来,身上挂满霜雪,像披着铠甲的战士。

我问出了自己的疑惑:“这里这么艰苦,连用水都很困难,值得么?”

“老一辈军垦人,还有那些边防战士,他们的工作环境比这里要艰苦得多。”父亲指着不远处对我说,上级非常重视哨所的基础建设,那边正在修建新哨所,“等下次你再来,咱们就能住那边了。”

“巡线时吃点风沙、跌倒摔跤都是常有的事,我跟你爸相互扶持着呢,算不上苦。”母亲一边准备巡线物资,一边对我说,“咱把哨所守好,把线路维护好,列车能正常通行,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多好啊。”

假期很快结束,我返程的那个清晨,父母淳朴而真挚的话语在我脑海回响。想想那些不被常人所理解的孤单与坚守,想想在哨楼前随风飘扬的五星红旗,我觉得自己明白了他们的选择。遥远戈壁滩上的那个哨所,就是我的另一个家。

今年高考前夕,父亲专门打电话向我道歉,说他们实在走不开,不能赶回来陪我。我心里虽然有些失落,可是想到父母守护的那个哨所、那段铁路,也就释然了。

“好啦,知道哨所离不开你们,我会好好努力的。”我对父亲说,“不过,等高考结束,我想再去一次哨所,作为我的毕业旅行。”

父亲满口答应。母亲在一旁说,他们刚搬进新哨所,里面有电暖器、热水器、空调、淋浴间,还专门打了一口井,彻底解决了用水困难的问题,“等你来了,我们可以向组织申请,带你一起去巡线。”

“一言为定!”我期待着这一天。(■顾欣雨口述 丁潇潇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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