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族姑娘钟爱的“天然绘画”：要让更多人自然而然地喜欢上苗族蜡染｜蜀地宝藏
封面新闻记者刘可欣
很多人都知道，刮掉蜂巢最外层黄白色的蜂蜡，就能得到香甜的蜂蜜。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被刮掉的那层蜂蜡，还能“画”出美丽的图案。
我国有三大印花技艺：夹缬、绞缬、蜡缬。其中“夹缬”“绞缬”分别对应印染和扎染技艺。剩下的蜡缬，指的就是古老的、以蜂蜡作画的苗族蜡染技艺。2009年，第二批四川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公布，苗族蜡染就位列其中。在四川省泸州市叙永县，苗族姑娘杨磊在父母的影响下，走上了传承苗族蜡染的道路。
杨磊（左）
以蜂蜡为笔的天然绘画
冰纹更添神秘与独特
苗族蜡染分为八个步骤：熬蜡、磨布、画蜡、染色、脱蜡、漂洗、晾干、缝制。先把黄蜡，也就是蜂蜡，装在融蜡炉中加热至融化，再用蜡刀蘸取黄蜡，勾勒出图样来，“就像是用毛笔蘸取墨水作画一样”。杨磊介绍，特殊的蜡刀，是苗族蜡染的一个特色。这种蜡刀由能够保温的黄铜制成。“因为我们是用融化的黄蜡在布上勾勒图样，要保持一定的温度，才能进行较长时间的作画，所以蜡刀讲究的就是保温。”杨磊介绍说。同时，上色的布匹也有要求：“我们通常选择纯棉布、棉麻布或是真丝，这些材料容易上色，染出来效果也比较好看。”
图样勾勒完成后，将布浸入到提前准备好的染料中。染料以板蓝根叶子制成。将板蓝根叶子放在发酵池中2-3天后，便可得到蓝色的液体，一个星期左右就可以制作成为蓝靛泥，再用蓝靛泥发酵便可染布。黄蜡具有疏水性，这就是苗族蜡染使用黄蜡进行染色的根据。当布料浸入到染料中时，蓝色的染料便会附着在除了图样以外的布料上，从而将布料染成蓝色。若是喜欢深蓝色，可以通过多次染色和增加染色时间达成，若是喜欢浅蓝色，少染些次数和时间就可以。
染色步骤完成后，将布料加水后利用高温进行脱蜡，再进行漂洗。漂洗干净的布料晾干后，便能用来缝制衣服、香包等物品了。“以往，我们通常都是拿来做苗家姑娘的百褶裙，现在还能用来做家居用品，如床单、窗帘之类的东西，苗族蜡染的使用范围还是非常广的。”杨磊说道。
作品染色、脱蜡后进行晒干
在苗族姑娘的生活中，苗族蜡染一般都被用来制作服饰，例如苗族姑娘爱穿的百褶裙。苗族的百褶裙不仅用来穿着，也会被挂在房前屋后，作驱灾避邪、消除疾病、保佑平安之用。杨磊说，用蜡染制作的衣服，一般会在苗族重要的节日踩山节，以及结婚、迎接重要客人的时候穿，“这是表达一种喜庆、欢迎、尊重意思。”在川南，踩山节一般在正月初一至初七举办，于苗家而言，这是堪比春节一样重要的存在。在节日当天，互相有情谊的男女还会在当天护送香包作为定情信物，这种香包有以手工缝制的，也有以蜡染制作的。
在杨磊所在工作室开发的产品中，最受欢迎的也是十二生肖系列的香囊。“蜡染的物品有一个特点，就是每一样产品都会因为冰纹裂开的纹路不一样，而具有独特性。”冰纹，就是苗族蜡染最具魅力的特点之一。当布料上的黄蜡逐渐变干，就会产生一条条的裂缝。在把布料浸入染料后，染料会钻入裂缝中，在布料上留下颜色，勾画出裂缝的模样。这就是冰纹。“这是每个人都会喜欢的独特和神秘。”杨磊这样定义冰纹。
蜡染的技艺，在苗家都是代代相传的，至今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杨磊说，自己的家族是从外地迁来四川的，一同带来的，还有苗族蜡染的手艺。在苗家，几乎每户人家，都会有用苗族蜡染制成的物件。有的家庭，还会把蜡染的衣服当作珍宝一样保存。在杨磊的记忆中，母亲也有用蜡染制成的百褶裙。儿时的杨磊就非常喜欢这些裙子，觉得“图样丰富，非常好看”。这也为她回家传承这项技艺，埋下了小小的种子。
制作蜡染作品中
喜欢转变为动力是缓慢的过程
“要让更多人自然而然地喜欢上苗族蜡染”
喜欢转变为动力的过程是缓慢的。杨磊在2018年底，也就是她的父母决定回乡发展的时候，就开始接触蜡染。但直到一次前往贵州的学习中，让杨磊产生了要自己制作的想法。“女孩子都喜欢漂亮的东西，我也喜欢。我看到贵州那边会用蜡染做的东西，我就非常感兴趣了，想自己动手做。”
在贵州的学习，不仅催促着杨磊动手制作蜡染，更开阔了她的视野。“贵州那边的苗族蜡染非常有名，比我们早十几年就开始发展了。在那边，我看到蜡染可以制作苗族衣服以外的东西，像是手提包之类的。我就想，如果能把自己喜欢的东西融入进来，让大家用上我们开发的新产品，也很有意义。”
杨磊的父母也曾希望女儿出去找一份工作，历练一下。杨磊也曾与父母达成共识，直到2020年底的时候。“那段时间家里遇到一笔比较大的订单，爸爸妈妈完全忙不过来，就问我能不能回来帮帮忙，我就回来了。一帮忙，就待到了现在。”杨磊回忆道。
从头学习蜡染，是很难的。在学习的过程中，用蜡刀蘸黄蜡进行涂蜡的步骤，是杨磊觉得最难的一步。“掌握不好力度，上蜡就不均匀，涂出来的效果就会非常差。但如果做出来一件比较满意的作品，比如一件短袖，穿在身上的时候，还是非常自豪的。”杨磊想起学习蜡染技艺时说道。
蜡染石榴花作品
蜡染心连花作品
杨磊独立制作的、第一件受到肯定的作品，是一个石榴花的壁挂。石榴花、心连花、蝴蝶、鸡这四种图样，是苗族蜡染中最受欢迎的图样。“蝴蝶的款式有很多种，都象征着美好的寓意，像是甜美的爱情、美满的婚姻等。石榴因为多籽，所以石榴花就寓意着多子多孙的意思，这两种在年轻女孩子中更流行一点，”杨磊说，“鸡在我们苗族是一个吉祥物，寓意着吉祥和勇敢，也是化灾辟邪的象征。另一种图样心连花，则象征着一家人心连心，没有隔阂。我们苗族围腰中间那朵主花，就是心连花。”这些图样的样式和寓意，有一些是杨磊在拜访年长的苗族老人，整理得来的。
蜡染鸡鸣蝶舞壁挂
“我们做蜡染之后，发现还需要深度了解本民族的文化。但是在拜访70至80岁老人的时候，发现很多老人已经不记得或者不知道这个图样代表的含义了。很多古老的图样，我们都无从得知它的名字和含义，所以梳理起来很困难。这是我觉得非常遗憾的一点。”从去年年底到现在，杨磊和其他伙伴一起，还在坚持这份工作。
杨磊出生于1995年，在她所在的工作室中，还有几个年轻人和她一起，在学习苗族蜡染。“我身边做蜡染的人大都在40-60岁之间，60岁以上的比较少，年轻人也比较少。除开我们苗族，其他人可能就不太知道这个东西。我们现在也是希望有更多的人看到它。”杨磊接着补充说道，自己和其他伙伴希望在近两三年里，先扩充苗族蜡染能做的款式和种类，解决市场推广的问题。
“最近有一个很火的电视剧叫做《苍兰诀》，里面有用非遗技艺做成的头饰。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跨行业赋能的例子。如果以后有这个机会，我们也想争取与影视作品进行合作和创新，”杨磊说道，“我觉得还是要让更多的人自然而然地喜欢上苗族蜡染，就像我当初喜欢上苗族蜡染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