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乡贤:东汉侍御史寒朗
□郑学富
近几年出版的地方史书中,很少有出现东汉侍御史寒朗的名字,然而,寒朗在古代史书中曾多有记载。
《后汉书·寒朗列传》说:“寒朗字伯奇,鲁国薛人也。”东汉时期,鲁国为诸侯国,治所在鲁县(今山东曲阜),领六县:鲁县、汶阳、卞县、驺县、蕃县、薛县,其中薛县在现在枣庄市境内。寒朗时任侍御史,在“楚王刘英谋反案”中,许多王侯大臣含冤入狱,朝中官员大多明哲保身,唯有寒朗挺身而出、仗义执言。
楚王刘英是汉光武帝刘秀庶出的儿子,所以地位较低,但是刘英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封为楚王,封国就在汉高祖刘邦的汉室龙兴之地。
根据《后汉书》记载,刘英年轻时喜好交结游侠之士,迎纳众多宾客,到了晚年更加嗜好黄老之学,广泛结交迎纳方士,还做金龟玉鹤并刻文字,当做符瑞,这就犯了朝廷大忌。
东汉永平十三年,有个叫燕广的人,告发刘英和渔阳人王平、颜忠等人造作谶纬及图书,存在谋逆的行迹。朝廷派人调查,主管官员参劾刘英招聚奸猾、制作图谶,奏请皇帝诛杀刘英。汉明帝废黜了刘英的王爵,把他流放到丹阳泾县。第二年刘英到丹阳郡,不久就自杀了。
随后朝廷派专人清查此案,大肆抓捕与案情有关的人,有人为了免祸,就假造供词,诬陷他人。受到牵连的人,无论皇亲国戚、诸侯王爷,还是州郡豪杰和各级官吏,被杀头、流放的有数千人。
时任侍御史的寒朗与太尉、司徒、司空等属官共同审理“楚王谋反案”。寒朗等人在审问案犯颜忠和王平时,他们声称,隧乡侯耿建、朗陵侯臧信、护泽侯邓鲤和曲城侯刘建也与此案有关,他们曾在一起密谋如何举事。然而,耿建等人否认此事,说根本没有与颜忠、王平等人见过面,何来“密谋”之说?但是,汉明帝当时正因此事脾气暴躁,审案的官吏只知一味顺着皇帝的意思,所以受冤者甚多,耿建等四位侯王也被关入牢中。
寒朗目睹这一切后,心想岂能仅凭一面之词就给人定罪?他感到其中必有冤情,便当即提审颜忠、王平等人,要他们详细形容耿建等四位侯王的相貌,颜忠、王平等人竟然答不出来。寒朗从而确认双方没有见过面,颜忠、王平等人是在诬告。寒朗上书汉明帝,禀告上述情况,说明四位侯王是被诬告的,并以此说明受冤之人恐怕不止这四位侯王,有必要再复查一遍,以免许多无辜者蒙受不白之冤。
汉明帝为此专门召见寒朗,他问道:“如果耿建等四人没有参与谋反,那么颜忠、王平为什么要供出他们?”寒朗回答说:“颜忠、王平自知犯了弥天大罪,所以编造了许多牵连别人的假供,真正目的就是以此减轻自己的罪责,妄图逃脱严惩。”汉明帝又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早说这四个侯王与此案无关,而到如今已快结案才说出来?”寒朗说:“臣虽然经过反复核查,确实了解清楚耿建等四位侯王与此案无关,但是唯恐其他人还会揭发他们的奸情,所以想再观察观察,因此没敢立刻反映臣的看法。”
听了此话,汉明帝满脸怒气,说道:“你这个狡猾的家伙,身为官吏竟敢如此首鼠两端!”于是大声喝叫:“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立即上来两个武士,挟起寒朗就往外拖。寒朗见状,心想反正是一死,不如把话说明白,于是他大声喊道:“请求让我说完一句话后再死,我不敢欺骗皇上。”汉明帝喝叫武士暂停,厉声问道:“还有谁与你—起写这封奏章?”
此时寒朗抱着必死的决心,所以从容不迫地说:“我知道违背陛下的意旨就是灭族的大罪,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说,希望陛下明白事实真相。我亲眼目睹那些审讯囚犯的官员无罪判有、轻罪重判,都说是为了痛恨谋反之人,免得将来自己被追究。但是,这样就产生了不少冤案,证据全无,就下结论,偏听偏信,妄施刑讯。待到上朝,皇上追问审讯情况,他们又会说‘皇上恩德如山,处置了应该处置的人,不殃及一个无辜,这是国之大幸呵!’可是回到家中,他们又长吁短叹,因为他们心中明白因楚王一案已造成许多冤案,但他们表面上还竭力奉迎皇上。现在我已把心中的话向皇上申诉完了,就是死了也没有遗憾。”汉明帝听了寒朗的慷慨陈词,怒气才稍微消减了—些,遂释放了寒朗。
汉明帝由此深感忧虑不安,过了几天,他亲自前往专门关押此案囚犯的洛阳监狱,审查在押囚犯的案情,一一甄别,最终释放无辜者一千多人,其中也包括那四位侯王。后来颜平、王忠死在狱中,寒朗便自己将自己拘禁起来。
永平十八年八月,汉明帝去世,第五子刘炟即位。建初元年,兖、豫、徐等州发生严重的旱灾,赤地千里、饥民遍野。汉章帝刘炟一方面调集国库粮食,紧急救援饥饿中的民众,一方面召集大臣商讨解决办法。
按照当时人们流行的看法,水旱荒年是由于阴阳失调,而阴阳失调又与政事有关。司徒鲍昱痛陈时弊:“前几年治‘楚王刘英案’,抓人成百上千。这些人并不是都有罪,受牵连而坐牢的人恐怕有一半是冤枉的。这些人远离家乡、骨肉分离,死了灵魂也不得安息。这就致使阴阳失调、干旱成灾。现在不如赦免这些刑徒,解除监禁,让其回家和亲人团聚,这样也许能致和气,使天降甘露、解除旱情,免除黎民百姓的痛苦。”尚书陈宠也上书:“治理国家大事就如调整琴瑟的弦一样,弦调得太紧就会崩断,刑罚太严也会激起人民的不满。建议陛下进一步宽缓刑罚。”刘炟听从他们的建议,大赦天下,寒朗得以出狱。
汉章帝大会群臣,寒朗上前谢恩,汉章帝因为知道寒朗曾向先帝进献忠言,于是任命他为易县县长。一年多后,寒朗改任为济阳令,因母亲去世而辞官回乡丁忧,但是百姓却很思念他。章和元年,天子东巡,经过济阳时,有三个年老的官吏上书皇帝,陈述寒朗在济阳执政时候的政绩。皇帝到梁国(今河南商丘一带)后,召见寒朗,并安排“三府”要首先任用他,于是被征召到司徒府。永元年间,寒朗再次迁升至清河太守,后因故被免官。
汉安帝永初三年,太尉张禹推荐寒朗为博士,朝廷征召他到公车署任职,正在此时寒朗去世了,终年84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