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叶绿上餐桌

◎黎洁

不久前，同事聚会，服务员端上了一盘菜。只见翠绿的叶面附着一层油，翠光闪亮；玉白的茎被切成段如琥珀一般；鲜红的小米椒画龙点睛，十分醒目；乳白的大蒜点缀在翠绿的叶子之间。服务员报菜名：这是素炒红薯叶。哈哈，其实这无需服务员多言，这可是我最熟悉的一道素菜啊！

时下正是红薯生长旺季，乡下老家房前屋后，田边地头，红薯地里，藤蔓交错，绿油油一片，薯叶你挤我挨，铺满地面。粗壮笔挺的茎秆撑起的红薯叶宽厚、敦实，显得特别的精神，特别的醒目。起风了，风儿带来泥土的气息。红薯叶总是透露出一股劲，这让它的腰杆永远那么挺直。

红薯叶由小长到大，总是以青绿的肥美色彩占据人们的眼界。青绿鲜嫩，润染一层清露，采摘嫩叶清洗之后可做诸多美食。小时候每到这样的“红薯叶旺季”，母亲就会到菜地摘满满一篮红薯叶回家。她筛选柔嫩的红薯叶，撕去茎秆的外皮，然后放到篮子中备用。

母亲把锅烧至七成热后，在锅中加入少许油，放入蒜蓉，把洗净的红薯叶放入锅中，大火炝锅，两三分钟后即可出锅装盘。虽然没有一丁点肉，但红薯叶自身散发的清新香气扑鼻而来，叶子软软糯糯，有点吃木耳菜的“肉感”。就这一盘香喷喷的红薯叶，我能多吃两碗饭。

红薯叶本身并没有特殊的气味，因而具有很好的包容性，是百搭的食材。母亲还喜欢把红薯叶蒸菜团吃。把红薯叶洗净晾干，切成粗犷的碎儿，加适量盐揉搓，滤掉水分备用。根据食用量，以面粉加适量酵母和水搅匀发酵，加入滤水的红薯叶，搅拌揉团二次发酵。然后分成若干小团，逐个放入蒸锅，上汽后20分钟即可出锅装盘。红薯叶和面粉受热后发生变化，它们在锅里各自独立又纠缠不清。植物的清香脱离锅的束缚跑出来偷闲，冲击着我们的鼻腔，让我们忍不住吞口水，吸鼻子，啊，真香。夹起一团放入嘴里，酥、软、嫩、滑、爽顷刻间传遍口腔。

红薯叶除了可以炒着吃和蒸着吃，也可以拌着馍吃。不过，叶子一般都是烙菜馍吃。儿时，我最喜欢吃母亲做的红薯叶菜馍。母亲做红薯叶菜馍，一般选干净鲜嫩的红薯叶，用水洗净，切碎，摊在擀好的薄饼上，再来一张薄饼，盖在红薯叶上，用手把薄饼四周轻轻按压，让上下结合紧密，先烙一面，等一会儿再翻过来烙另一面，两分钟不到，一个红薯叶菜馍就烙好了。轻轻一晃，菜馍哧溜一下滑进鏊子（烙饼的器具）里，切四份，卷起来，蘸蒜汁吃，我一口气能吃好几块。

进城工作成家后，老公总爱买一大堆红薯藤回家。他说，留在红薯藤上的红薯叶才足够新鲜。还有一点，应为尘世生活的浪漫——自己动手从红薯藤上采摘红薯叶，就如儿时在菜地沐浴着清风明月，甚至心中涌动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诗意。我知道，老公是在怀念从前。

女儿喜欢吃我做的红薯叶糊涂面条。在炉子上坐上一锅水，放入花生、黄豆，等水烧开了，再撒入玉米面。煮至七成熟时，下手擀面，待到面条煮得胖乎乎、圆润润时，放入红薯叶，红薯叶很好熟，在锅里翻滚一下即可。这时淋上用酱油、香醋、食盐、麻油、葱花拌好的酱汁，糊涂面条便做好了。

尝一口，面条软软的糯糯的，汤稠稠的黏黏的，面和汤彼此交融，所以得名“糊涂面条”。红薯叶点缀其中，增加了清新的观感、嫩爽的口感，让人禁不住食欲大开，女儿吃一碗还想着第二碗。吃过后胃暖暖的，这种暖意一直蔓延到身体的每一处，令人通体舒畅。

如今生活富裕了，城里人吃腻了鸡鸭鱼肉，一心要改换口味，吃东西越“土”越好。乡下人投其所好，早起将红薯叶摘下，扎成小捆，送进菜场，在菜市场的摊档上青翠欲滴、摇曳生姿。每次看到时，我都忍不住买上两把，回家炒着吃，但无论如何，再也找不到儿时红薯叶那种清甜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