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却的黄金订单，水贝快递员眼中的市场起落
在水贝一些黄金商户的印象中，今年春节前夕，是他们生意最旺的时候。而后，金价在震荡中一路上行，水贝商户的生意也渐渐回落，“金价大起大落的，肯定影响大家的购买决策”，一名水贝黄金卖家说。
3月1日到4月15日，不到50天的时间里，金价从每克480元上涨到最高每克582元，而后一路震荡，到今天依然处于550元以上的高位。中国黄金协会今年4月公布的相关数据显示，2024年一季度，全国黄金首饰同比下降3.00%。
水贝北区，面积3.6万米的地下珠宝黄金市场内，共设有两个固定的快递收发点，收发点内的快递员不负责上门收件，也不负责送件。从早到晚的主要工作，是守着柜台收取快件，寄件方多以商场内的黄金卖家为主。除此之外，水贝黄金市场内，还有大量的收件快递员穿梭其中。
快递员的工资中，一大部分与计件量绑定。对于水贝这群快递员来说，他们的收入，与黄金商户们的寄件量，以及这座黄金市场的起落有着密切的关系。
快递员眼中的水贝黄金订单
“要是跟去年比，今年一直都是淡季，来我们这儿寄快递的少多了，金价高了呗”，位于水贝负一层黄金市场的快递员低着头说。他双手不停，麻利地将手里的珠宝盒打开，在指甲盖大小的金珠四周，小心垫上气泡膜，然后盖上盒子，再用保鲜膜缠上。
“保价保多少”，快递员问。“两块吧”，转身要离去的店主回头说。按照该快递公司的保价规则，千元以内的保价费用为两元。
在水贝，不少商户，以及快递员，把去年视为自己生意*做的一年。而到了今年，市场已有回落势头。
“肯定去年生意好，去年金价多低。今年猛涨，又大起大落的，不稳定，肯定影响大家的购买决策。”水贝银座的一名黄金商户说。
对于水贝普通黄金商户来说，应对金价大起大落的方式，就是控制进货量，“我们一天卖多少货，就再补多少货，现在应该很少有卖家赌行情吧”，水贝国际负一层的一名商户说。
在水贝地下一层，提起去年生意*的时间节点，有三名快递员提到了春节前那段时间。还有一名快递员提及去年3、4月份，疫情刚放开之后，“这里面人山人海的”。
水贝地下一层两名卖黄金的商户，认为去年生意*的节点，也是春节前那段时间，金价维持在每克480元的阶段，“那时我一个月能卖10公斤黄金，现在可不行了”，一名商户说。他接着抱怨，“我们1g黄金，就赚两三块钱的加工费，如果一天卖几十克，还不够房租”。
疫情期间，位于水贝北区的水贝壹号、水贝金座等六座珠宝大厦地下一层全部连通，据官方媒体报道，这形成了全国*的地下黄金珠宝交易中心。这个金灿灿的地下商场，占地面积为3.6万平方米，其中除了零零星星的珍珠售卖柜台，剩下的柜台里都陈列着满满当当的黄金饰品。
“去年这个点，寄件的队都排到那边了，你看现在，有几个人寄”，快递员闲了下来，指着距离收件点柜台三五米远的位置说，这是工作日的下午2点左右，商场内除了商户就是店员，顾客少得可怜。“去年从早到晚，寄件的人一直都不少，现在只有到了晚上，我们的生意才好一点”，快递员接着说。
“今年金价涨了，好多人在观望，生意也就是节假日前后，好一点点”，一名快递员看着四周的柜台说。”“那五一长假，这里生意应该不错吧”，我问他。“那估计是最后的昙花一现喽”，他说。
在水贝壹号地下一层的快递点柜台前，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拿出一个A5笔记本大小的包装盒，快递员打开盒子，清点里面的数件首饰，“你保价多少？光这一件都不止5万吧”，快递员指着其中一件说。“一二十万吧”，男子答。
在这个快递点，像中年男子这样，给同一个客户寄多件珠宝的商户并不多，多数商户来到快递点，手里只攥着一个小盒子。按照快递点的保价原则，最高保价额度为100万，保费大约600元，“拿货多的一般就自己随身带回去了”，快递员说。
寄送黄金的方式，也牵扯着信任危机。5月25日下午，一名卖黄金的女商户来地下一层快递点寄一块金条，她把手机递给快递员，“来，你帮我录视频”，女商户将装着金条的盒子打开，又盖上，再放入快递箱。按照顾客的要求，邮寄全过程都要拍摄视频。
待快递包装好，手机录影按键关闭。女商户冲着快递员连连埋怨买金条的客户要求繁琐。“唉，他怕嘛”，快递员安慰她。
离场和进场
“我们公司，能在水贝送快递的，一般都是干过好几年的老快递员”，水贝片区顺丰快递员胡伟告诉我。这种选择的考量出于两点，一来寄送珠宝的快递员，要承担的风险更高，二来新加入的快递员未经考验，“万一拿着黄金跑路了怎么办？”
胡伟在水贝片区做过数年快递员，据他观察，在疫情之前，水贝商家给客户寄黄金珠宝的情况不多，“大家都会担心丢了嘛”。直到疫情后，现场采购因各种因素受阻，寄送黄金珠宝，才逐渐在水贝片区盛行。
一名在地下一层打包的快递员回忆，大约两年前，水贝珠宝商场地下一层的柜台，兜售的珠宝品类十分均衡，“黄金、珍珠、钻石、翡翠都有”，黄金市场涨起来后，其他品类的珠宝逐渐被黄金替代。
“这里以前都是只做批发的公司。现在你看看，还有谁是只做批发的，这么多柜台，这么多小商户，都在卖黄金。今年地下这层，多少柜台都又转租出去了。”一名快递员，指着不远处的一节柜台说。
那个柜台成U型，柜台背靠一根柱子，柱子上原本的招牌已摘，玻璃展示柜上罩上了黑布，透过黑布，能看到玻璃柜内空空如也。
“现在开个柜台做，太难了，你拿什么跟人家竞争，还不如去搞直播，我卖得*的是抖音直播间，柜台都卖不了多少。来这儿买金的（顾客），都不好应付，要货比好多家呢”，特力珠宝大厦负一层一名黄金商户感慨。
即便如此，水贝的黄金柜台仍在增加。除了水贝北区地下一层这个集合型的黄金市场，水贝一些珠宝商场，地上几层的商铺中，黄金、K金店铺也渐成主流。
水贝银座一层，一家黄金柜台的柜员告诉我，她所在的店铺，三月份从田贝搬到此处，她指指周围密密麻麻的黄金柜台，“大家都是最近从别的场搬过来的”，“原来这里只有负一楼卖黄金，现在一二三楼都在卖黄金”。
在水贝国际大厦，地上商场共有三层，与地下一层密集的柜台不同，地上部分珠宝店铺的装潢，更接近于高端商场的品牌珠宝门店。除了一家专卖钻石的门店，其他店铺均涉及K金或黄金首饰。店铺当中，除了商场顶层某个黄金批发品牌，其他门店都表示"批发为主，也做零售"。
钻石门店的店员告诉我，这家店今年春节后才做零售，说罢她从柜台角落里，拿出一块“概不零售”的纸板，“你看，我们以前都把这个摆在外面的，老板不允许零售”。
“为啥现在又做零售了”，我问她。“生意不好做呗”，店员说。
与地下一层相比，水贝国际的地上商场内，店铺里的黄金或K金饰品设计更加精美，款式更加独特且繁多，当然，加工费用相应更高。按水贝商户的说法，他们在黄金首饰市场“赚的就是点加工费”。
在水贝国际二楼一家金饰店铺内，一件9g左右，款式极为精美的黄金耳环，没有使用特殊工艺，加工费640元，以单克计算，加工费高达71元/克，而在地下一层，黄金首饰的单克加工费用，大都在5元到35元之间，当然，使用了特殊工艺的饰品，比如高温珐琅工艺，加工费也能达到60元/g。
事实上，在水贝地下一层的黄金市场，虽然不同商户，柜台内的黄金饰品款式雷同，但金饰的款式大都精致时尚，且品种繁多。
一名商户回忆，“大概从三年前开始吧，水贝的黄金首饰款式越来越时髦了，以前的都土死了”，这名中年男子，双手戴了10枚戒指，6条手链，其中不乏大牌珠宝的高仿款，“你看，我连奥特曼都有”，他抬起手腕，扯着某条手链上，2公分长的奥特曼黄金配饰。
直播潮下的水贝黄金
今天走在水贝，无论是声称“我们一般只给品牌供货，很少做零售”的豪华黄金门店，还是地下负一层的黄金柜台，直播卖货随处可见。
5月25日恰逢周末，地下一层黄金商场里，人流比工作日多了不少。在柜台上架着手机做直播的商户，比周中多了不止一倍。
“所有平台的直播间姐妹们，听好了，小蔡今天给你们申请了50件”，水贝银座一层的某个黄金柜台前，一个声音洪亮、语速如骤雨的中年男人，对着手机嘶喊。
“哇，太棒了”！这位自称“小蔡”的男子周围，站着三名女店员，两名男店员。小蔡话音一落，另外5名店员再扯开嗓子烘托氛围。离我最近的一名女店员，一边高喊着“哇”，一边在直播屏幕上不断地点赞，留言。
小蔡对着直播间介绍的是一款金珠，“只要888元”。“真实吗姐妹们”，小蔡对着手机喊。“真实！”小蔡四周的五名店员高声附和。
“刚才有个黑粉，啊，也可能是个新粉，说我们这个是金包银的，那是卖假黄金，是犯法的，姐妹们，给大家看，这个是通体999黄金，买了一定要去当地验货”，小蔡扯着嗓门，对着手机，为手里的999纯金背书。
“我们不搞直播，微信上的单都接不过来”，小蔡对面的黄金柜台上，一名女店员摇摇头说，话音刚落，她旁边的音响里响起一句“支付宝到账3641.34元”。不过，这家柜台内，黄金饰品的加工费用，比我问过的其他柜台要更低廉，以一款罗盘款式的吊坠为例，其他柜台的加工费在每克30元或35元，而在这家柜台，每克只需要15元。
据媒体今年4月份的报道，某水贝黄金卖家在直播间的月销售额达1000万元。这意味着售出的黄金重量大约在16kg到18kg之间。
不过，搜索抖音直播间里的水贝黄金商铺，销售量能达到三位数的黄金饰品，一般为1g至2g，价格不超过1000元的金珠饰品。有些水贝商家在直播间，上架的黄金饰品以不超过1g的迷你金饰居多，价格在一二百元徘徊，其中有款999足金平安牌，重量只有0.22g，售价146元。
在我搜索到的直播间中，一个上传的营业证书显示地址为“水贝壹号地下一层”的抖音直播商户，销售数额看起来最为理想，直播间小黄车内共显示180款黄金饰品，排在购物车前三位的三款手镯，销量都在数百个以上，不过直播间近200款产品中，销量还是以个位数的首饰居多。
对于水贝黄金市场内红火的直播热潮，一名正在收件的快递员不以为然，“你看大家都在做直播，有几个人买了？有几个人会在直播间买金银首饰呢？”
（为保护个人隐私，文中人物胡伟为化名）
本文图源：深圳微时光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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