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印才罚4700万？普华永道，求你把恒大的锅全背了吧！
杨铁心道：“曲三，怎么了？你说我们骂秦桧骂得不对吗？”
那跛子曲三道：“骂得好，骂得对，有甚么不对？不过我曾听得人说，想要杀岳爷爷议和的，罪魁祸首却不是秦桧。”
——《射雕英雄传》
1
帮恒大做假账的普华永道，最近在连续丢单。
从国企到民企、从金融到消费，近年来宣布与普华永道解约的，已经超过接近20家。
这里头，不乏招商系、中国人寿等巨无霸。
更有小道消息说，普华永道即将领取价值十亿的超级罚单，史无前例。甚至，有可能被禁入中国市场。
普华永道怎么罚现在还不知道，不过许家印这边已经确定了，被顶格罚款4700万元，终生禁入证券市场。
2万亿的窟窿，4700万的罚款。
嗯，挺好。
大家也可以在我们的小程序里，看第一手的市场消息：
说回普华永道。
普华永道当然活该。
从2010年开始，普华永道每年都给恒大出具“无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
十年下来，普华永达累计收了恒大地产2个亿的审计费。
可现在，中国证监会官方宣布，恒大在2019年虚增收入2139亿，占当期营业收入的50%；2020年虚增收入3501亿元，占当期营收的78%。
100块的账，居然78块都是假的，只有22块是真的。
如果我考试考了22分，我最多只敢在找家长签字时把总分悄悄改成52分，而决计不敢改成100分。
因为我妈虽然数学不大好，买菜时老算不明白该拿回多少找零。但她一定会问：为什么100分的试卷，下面全是大叉？
可事实证明，我妈的数学居然比普华永道的职业会计师好，虚报78%的账，那些中国最好的会计师们，楞是看不出来。
而恒大造假的结果，是无数买到烂尾楼的家庭家破人亡，是无数拿不到回款的供应商欲哭无泪。
我没有替普华永道开罪的意思，我巴不得PWC明天就变成WC。
但这个锅，它区区一个普华永道，恐怕背不动。
把锅全甩给普华永道，反而会让人忽略真正的问题。
真正的问题，是会计事务所的独立性。
金融的本质，是基于信用的资源分配。
投资者与上市公司天然存在信任缺口，堵上这个缺口，就是第三方会计事务所存在的意义。
理想情况下，经过普华永道们敲章“无保留意见”的公开资料，都应当是可信的。
投资者可以直接对这些公开信息进行分析，而不必浪费时间在辨别真伪上。
上市公司不敢作假、会计事务所有钱赚、投资者投资效率提高，听起来，这是一个三方共赢的正循环。
然而，在这个逻辑链条里，存在一个死结。
正是因为这个死结，让我妈的数学水平得以远超普华永道的职业会计师。
这个死结就是：会计事务所，并不是真正的第三方。
看起来高高在上的所谓“四大”，实际上得靠着各家上市公司养着。
你以为它们在锱铢必较地查账，实际上它们在求爷爷告奶奶地抢订单。
吃许家的饭，总不好意思砸许家的碗。
就像罗永浩论战王自如时说的那样，你王自如拿着小米的风投，怎么还意思说自己是手机行业的独立第三方？
今年你跟我玩“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明年我就让你“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那，怎么办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问题的开始，是会计事务所因为利益，无法真正履行第三方的责任。
那问题的解法，也得从利益上着眼。
想要让企业不敢作假，就得让人从揭穿作假上获益。
资本市场，只有“利益”二字是靠得住的。
2
能通过揭穿企业造假而获益的，当然就是专业做空机构。
在正常的资本市场里，做空机构是一个中性词。
做空机构能够挤出市场泡沫，长期上有利于市场的健康成长。
就像非洲大草原上的鬣狗，如果没有它们吃腐肉，大草原上极容易出现瘟疫横行。
做空的风险是非常大的。
咱们正常买股买基，这叫做多。
涨起来没上限，亏了呢，最多也就是亏光光。
亏损有限，收益无限。
反过来，对于做空者，就是收益有限，亏损无限。
所以，没有十足的把握，机构轻易不敢做空。
那怎么才能有十足的把握呢？
答案也很简单，拆穿造假。
比如浑水做空瑞幸咖啡，它从各种渠道搞来了瑞幸门店的监控、小票，通过严谨的数学分析，判断其财报必然存在作假，这样才敢出手做空。
在如山铁证面前，瑞幸咖啡无可狡辩，股价暴跌，管理层离场，而浑水大赚。
可以说，当会计事务所因为各种原因出现失职行为的时候，做空机构是市场诚信最后的守门员。
而在恒大这个事上，不是没有机构站出来试图做空。
3
2012年，做空机构香橼说，恒大通过会计手段，至少虚报了710亿元的资产。
另外，恒大的购地成本比同行业低67%，非常不正常。
资产规模的增速，更是内地同行的5倍。
香橼非常强硬地说：“恒大的结局已经注定，不能确定的只是时间而已”。
这里顺便说一句，香橼的做空报告完全基于恒大的公开资料。它甚至不需要像浑水做空瑞幸那样，派大量卧底前去调查。可见恒大的账面已经离谱到了什么程度。
然而，作为恒大吹哨人，香橼的结局却非常惨。
恒大起诉香橼诽谤，香橼虽然也掏出了几百万应诉，但在恒大的律师团面前仍旧不堪一击。
最后，香橼被罚没160万港元，并需要承担520万港元的诉讼费。
同时，香橼还被判5年不得进入港股市场。
如果不是这个判决，或许恒大会在其窟窿还小得多的时候就暴雷，这样对全国经济的影响会小得多。
而在2012年之后被恒大坑了的无数家庭，或许就会有不一样的命运。
可是，没有如果。
心灰意冷的香橼从此改头换面，之后只做多，不做空。
2021年，在恒大暴雷已无法避免时，香橼创始人说：“我（十年前）所写的一切都成了事实，中国老百姓正在遭受这一切。”“香港证监会没有考虑我的报告……还迫使我花几百万来保护自己”。
4
最后，我们来看看恒大与普华永道的前辈，安然与安达信。
安然是美股上市的能源巨头，安达信帮其做审计的会计事务所。
2001年，安然被爆出财务造假。
于是，安然股价暴跌至破产。
安然CEO被判24年有期徒刑，罚款4500万美元。安然创始人在诉讼期内去世，否则，按照美国法律他很可能会被判决超过100年的有期徒刑。
负责审计的安达信被证实同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家有89年历史的顶级会计事务所直接破产。
江湖上的顶级会计事务所，从此从“五大”变为“四大”。
顺便说一句，继承了安达信主要遗产的，就是普华永道。
另外，花旗集团、摩根大通等金融机构均被处罚数十亿美元。安然的投资者则通过集体诉讼，拿回了71亿美元的赔偿。
任何市场都不可能没有宵小之辈，能否对犯罪者从严惩戒，能否积极保护投资者的正当利益，这是一个市场能不能健康成长的根本。
就像《射雕英雄传》里第一章定场诗写得那样：
为人切莫用欺心，举头三尺有神明。
若还作恶无报应，天下凶徒人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