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电影放映员
□林佐成
那时,物资匮乏,生活简单,看坝坝电影便成为村民生活中难得的奢侈。
那时看电影,村民大多要坐在冷硬的青石地坝上,甚或骑于高高的屋梁上,攀于粗糙的树干间,条件之艰苦,是当下的人们难以想象的。即使这样,坝坝电影也不是想看就看,尤其是山区老家,往往要等上三五个月或更久。
电影放映队一来,村民个个就像丢了魂。偌大的院坝里,早早就挤满黑压压的人群。电影开演后,大家便愣睛鼓眼地盯着银幕,间或敞嘴咧口地笑……直到“再见”二字出现在银幕上,聚集于院坝门口的“狗们”“婆们”才擎着点燃的火把往回走,夜色里散落开去的“之”字形火把,几乎把整个山村照亮。
那时,看电影的快乐是如此放肆与张扬,村民们哪里舍得亏欠电影放映员?队长得到放映消息后,当天便派两个身强力壮的年轻小伙,扛着扁担赶到十里外的坝下,在公社或乡找到早就等候着的那两个放映员,把放映机、发电机等往扁担上一系,一前一后,挑起担子,引着空脚空手的放映员往山上走。早已恭候在村口的队长再带着放映员往村民家去吃晚饭。
其实,两个放映员吃东西一点不挑剔,待人也随和。记忆中,那位白净国字脸上常挂着笑的是“王同志”,他体形魁梧,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的白衬衣、笔挺的蓝裤和干净的黄布胶鞋,让许多人误以为他是公社干部。可他是临时工,听说以前在部队放过电影。饭桌上,“王同志”说话轻言细语,夹菜只夹眼前盘里的。相反,他的搭档——“黄同志”,个子不高,脸干瘦,笑起来一双眼便眯成缝。饭桌上的“黄同志”,不时夸赞这盘菜好吃,那碗汤好喝,有时还要低头跺脚,驱赶腿边的猫和狗,就像在自己家里吃饭一样随意。
两个放映员虽然外形和性格迥异,工作上却配合默契,技术娴熟。他们放电影,银幕上也很少出现黑线与黑点,更听不到沙沙的电流声。即使在放映过程中换带子,动作麻利得让人感受不到情节的“断片”。据说,他们常受到县里的表彰。
清寒的年月,乏味的生活,让电影放映员备受欢迎与尊重。他们穿行于各个村庄,让村民有了期盼,让村庄暂别沉寂。
电视兴起后,坝坝电影“一路溃退”,电影放映队最终不得不解散。听说,“王同志”去了外地,依旧放电影;“黄同志”则在县城做起了保健品销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