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紧松弛”的氛围里，这个英国老头轻松地赢了
对时髦而又国际化的上海来说，大卫·霍克尼的展览姗姗来迟；但对这座城市正在弥漫的“紧松弛”来说，这些色彩鲜明的绘画或许正好“对症下药”。
作者| 波鲁克
题图| 艺仓美术馆
2024年的夏天，上海终于迎来了一次英国艺术家大卫·霍克尼（DavidHockney）的展览。对这座时髦而又国际化的城市来说，实在是有些姗姗来迟。
在浦东滨江的艺仓美术馆，这场名为“纸间漫行”的展览，带来了大卫·霍克尼大量在纸上绘制的作品，包括他著名的泳池系列、亲朋好友的肖像以及跟中国画渊源颇深的视角探索系列。值得注意的是，展览的联合策展人拉塞尔·托维（RussellTovey）是一位英国的演员。他并非来自那些听上去就很吓人的国际艺术机构，反而演过不少电视剧。
如果你是个小红书里经常观看艺术内容的人，那在展览期间的数据流瀑布里，你会发现所有去开幕的人都跟拉塞尔·托维合了影。
新时代的艺术需要新时代的传播途径，对大卫·霍克尼来说，也不能例外。过多的吹嘘只会让他早已塑造的金身多添几粒金粉。过去的几年里，包括美国大都会博物馆在内的世界著名博物馆和美术馆都在做大卫·霍克尼的回顾展览，似乎不这么做，就会失去领先的文化地位。金钱忠于这份世人的激情——在2018年的一次拍卖会中，大卫·霍克尼成为世界上在世艺术家里价格最贵的那位，作品成交价折合成人民币是6.26亿元，接近1亿美金。
这么多钱一般可以买到什么艺术作品呢？经历过经济泡沫时期的日本人会告诉你，这个价格他们买过梵高的《向日葵》和毕加索的《女人像》。大卫·霍克尼阳光明媚的泳池是否已经足以跟这些经典之作相提并论了呢？
大卫·霍克尼，《水池——蓝印墨纸本创作》。（图/大卫·霍克尼）
如果只看人，霍克尼确实过的更轻松自在一些。1937年，霍克尼出生于英国布拉德福德，从小接受的是欧洲传统写实绘画教育，大学的时候受过美国抽象艺术的影响。他的艺术巅峰，来源于上世纪60年代，霍克尼搬到了加利福尼亚，在圣莫尼卡建立了自己的家和工作室。他第一次接触了宝丽来相机、丙烯酸颜料，南加州明亮的风景和生命中来来去去的人。前男友们带来的创作能量是无限的，反正对地球上最知名的创作者来说是这样的——比如泰勒·斯威夫特，又或者大卫·霍克尼。这些新的环境激发了霍克尼的绘画实践：他创作了第一幅游泳池画，并开始描绘那些风格鲜明亮丽的图像。
浸染着加州阳光的动人色彩，几乎成了霍克尼标志性的风格。如同他出现在公众里的形象——雪茄、拐杖、圆框眼镜和帽子，颜色跳跃而又和谐地搭配在一起。只不过他穿的千鸟格的西装再休闲，彩色的领带也会打的一丝不苟，这可能就是老英国人最后的倔强。
大卫·霍克尼。（图/大卫·霍克尼）
“纸上漫行”并没有将霍克尼漫长的创作生涯以作品系列的方式呈现，反而以一种更情绪性和感受性来划分，进行章节展示。一些章节探讨了霍克尼常常在作品中唤起轻松的氛围，无论是通过泳池中嬉戏的图案，还是他对室内空间的透视变形，总是如此的轻松和玩乐，几笔勾画，就赢得彻彻底底。
一些章节则探索了阴郁和停滞的主题。在那些展示更安静、更内省时刻的作品中，传达一种失落或单相思的情感，像几株枯萎的花朵和两只腊肠狗——上世纪90年代，霍克尼失去了许多朋友，他和他心爱的腊肠狗斯坦利和布吉一起隐居在马里布。
还有许多是他的朋友和亲近之人的肖像画。这些画的场景大多在室内或者椅子上，有着温暖、宜人的氛围，将观众带入艺术家的私人世界。那些情感的温度，跃然纸上。
大卫·霍克尼，肖像系列，MatelotKevinDruez2.（图/大卫·霍克尼）
而在传统和革新方面，大卫·霍克尼向来兼而有之。1985年，BBC邀请霍克尼在电脑的触控板上使用电子笔。在马里布的家和工作室里，他利用传真机操纵和扭曲图像，将它们传真到世界各地。佳能RC470诞生之后，打印照片变得即时迅速，霍克尼又立刻拿来合成照片。Photoshop出现后，他就用触控笔在画板上画画，同时眼睛盯着模特和电脑屏幕。就连如今流行的沉浸式展览，大卫·霍克尼也有一席之地。
霍克尼曾表示：“我始终坚信绘画不会消失，因为它无可替代。”从2009年开始，他就开始开始用iPhone作画，次年，当iPad问世，霍克尼便开始了长期自觉并有规律的iPad创作。霍克尼开始使用“画笔”应用程序绘制一系列风景画，包括《约塞米蒂国家公园》。
还记得新冠疫情时期，大卫·霍克尼以“春天终将到来”鼓舞全世界的创作吗？当时他住在法国诺曼底的乡村里，不出远门，因为耳背也不不去餐馆吃饭。夜晚没有光污染，白天也没有交通噪音。他就在这里从头到尾仔细观察着春天：从三月份开始描绘裸露的树木，四月份第一朵花开了，他画了出来。然后是更多的花朵，叶子开始长大。花朵掉落，只剩叶子。最终秋冬时节，树叶也会全部掉下来。某种温暖的诗意，就在这样的描绘中倾泻出来。
大卫·霍克尼，天气系列之雾。（图/大卫·霍克尼）
想到上海曾经聚集诸多美术馆的西岸艺术区已经改头换面，成为科技和AI产业的应许之地。日本建筑师妹岛和世设计的建筑矗立在滨江道，像一个巨大的服务器，彰显科技与未来的气息？这种轻松的能量或许正是当下的城市所需要的。
如今，上海最卷的赛道是“松弛感”，时代风貌让人们艳羡一种轻松的快乐，并由此带来了“紧松弛”的嘲讽。类似的事情在近些年轮番上演。看似光怪陆离的生活方式层出不穷，新潮的语言构筑起取暖的城墙，这究竟是都市的异化让人啼笑皆非还是世界的真意已然难寻？
或许深谙“多巴胺”穿搭的大卫霍克尼是一种答案。就这样用随手拿起的数码产品记录水流、阳光、树木和花草，去去打工的浊气。不论是在展览现场硬拗一张打卡照片，还是网购一幅几十块的复制品挂在出租屋的墙上，大卫·霍克尼都会是个好的选择。
在21世纪未曾抵达的时间里，大卫·霍克尼是否创造出了仍然可以流传的图像呢？答案已经不言自明了。
校对：黄金周；运营：小野；排版：黄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