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院院长谈经济②丨消费促进年四川如何提高居民最终消费率？
川观智库研究员 李媛莉
院长名片
四川大学经济学院院长 蒋永穆
西南财经大学中国西部经济研究院院长 毛中根
中央财经大学国际金融研究中心主任 张礼卿
厦门大学王亚南经济研究院副院长 陈海强
立足扩大内需战略基点，释放强大内需市场潜力正让整个国民经济受益。
据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23年，最终消费支出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超八成，达82.5%。2023年，我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达到了47.1万亿元，固定资产投资规模50.3万亿元，内需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达到了111.4%，比上年提高25.3个百分点。
2023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要激发有潜能的消费”“推动消费从疫后恢复转向持续扩大”，接着商务部将2024年确定为消费促进年。商务部部长王文涛表示，去年是消费提振年，围绕恢复和扩大消费举办了一系列活动，取得了显著成效。今年，“将紧扣中央经济工作会议讲的‘持续扩大’这个关键词，增强消费市场回升势头。”
从“消费提振”到“消费促进”，意味着在推进的过程中，从观念和工作方式上都应该有一定的变化。就四川而言，该怎样发力促进消费？川观智库采访四川大学经济学院院长蒋永穆、西南财经大学中国西部经济研究院院长毛中根、中央财经大学国际金融研究中心主任张礼卿、厦门大学王亚南经济研究院副院长陈海强、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市场经济研究所研究员陈丽芬等学者，解答上述问题。
Part.1
促销费四川有着良好基础
● 四川消费拉动增长的绝对优势可以总结为区位优势、潜力优势和人口优势
●四川消费拉动增长的相对优势体现在经济地位以及“安逸”文化底座上
2023年四川消费提振的效果显著，为消费促进打下了良好的基础。2023年，四川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超越河南，跃升为全国第五位，且同比增长9.2%，增幅超过去五年平均水平。陈海强观察到，春节期间四川消费市场人气高涨。据银联商务数据显示，2024年春节期间（2月10日至17日）四川全省线下共发生消费金额近1000亿元，同比增长超6%，消费笔数超3亿笔，同比增长超25%。
同时，消费保持着稳中向好的发展态势。专家们认为，我省拥有通过消费拉动增长的绝对优势和相对优势。蒋永穆分析，绝对优势可以总结为区位优势、潜力优势和人口优势。
首先，四川是中西部资源要素集聚高地，自然资源基础、市场资源要素等都具有先天优势，同时，共建“一带一路”、长江经济带发展、新时代西部大开发、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等重大机遇在川叠加，这既奠定了四川作为西部门户的重要基础，又为消费市场繁育提供了最基础的保障。潜力优势体现在以成都等城市为代表的强势引领以及县城数量位居全国第一，新型城镇化带来的丰富机会为全省消费发展注入了强劲活力。去年21世纪经济研究院发布《国际消费中心城市建设年度报告》，成都入围特色型消费中心城市（Beta级），与此同时，绵阳、宜宾、泸州、南充、达州、乐山等也相继被纳入区域中心城市建设名录，城市建设将持续引发消费增长。人口优势无疑是我省消费发展最重要的底气，消费市场涵盖西部4亿多人口并辐射泛亚泛欧15亿人。仅四川省内常住人口已超过8300万，毛中根认为，“人口总量越大意味着消费市场规模越大、消费增长潜力越大，这些都是绝对优势。”
毛中根认为，相对优势首先体现在经济地位上。2023年四川GDP首次突破6万亿元。作为中西部第一经济大省，四川在国家发展大局中具有重要地位。这种相对优势使四川消费发展具有更为广阔的空间。此外，蒋永穆认为相对优势还体现在文化上，四川有着“慢生活”消费文化底色，这样的“安逸”基因与消费高度契合，很大程度奠定了消费经济的底座。
Part.2
促消费要关注居民最终消费率
●我国最终消费率低于世界平均水平，而四川又明显低于全国
●消费提振着力短期恢复，消费促进需要长期关注
那么从“提振”到“促进”，我们应该怎样转段？受访专家均提到，首先要认识最终消费率这个概念。厘清了这个概念，才能明确下一步着力方向。
最终消费率指最终消费支出，也就是居民个人消费和社会消费的总额，占以支出法核算的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蒋永穆说，一般的学理性解释，认为最终消费率能够反映出当前消费对经济的拉动力。其中居民最终消费率，即居民个人消费总额占GDP的比重，反映了居民的消费水平。
数据显示，我国最终消费率低于世界平均水平，而四川又明显低于全国。据公开报道，2023年之前，我国最终消费率平均不超过56%，发达国家一般在80%左右，OECD经济体（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成员国）平均值超过77%，世界平均水平为72%左右。四川的最终消费率近年一直在53%左右。居民消费支出占GDP比重更低。2016年至2019年，我国最终消费率在55%左右，其中居民的最终消费率略高于38%。最终消费率多年保持80%左右的美国和英国，两国居民消费支出占比长期在60%以上。
专家们表示，决定最终消费率呈现的因素很多，大到国家的经济社会组成，小到居民的消费理念都在一定程度上决定其走向。我国消费占GDP比重不高，与发展阶段和发展方式有关。陈海强等人提醒，一定程度上，最终消费率对于衡量消费质量和谋划经济发展策略有一定参考价值。尤其居民最终消费率，反映着居民的消费倾向，以及国民的收入初次分配等情况。
毛中根认为我省居民最终消费率较低的原因有四点。一是与收入分配相关。初次分配中劳动报酬占比不高、中等收入群体比例偏低，是居民消费率偏低的重要原因。二是与收入差距较大相关。包括城乡居民收入差距大、不同群体之间的收入差距大，使得社会平均消费倾向偏低。三是与公共服务供给不足相关。教育、医疗等公共服务供给不平衡不充分，居民预防性储蓄动机较强。四是与经济发展阶段相关。四川GDP总量虽居全国前列，但人均GDP却明显低于全国平均水平，处于投资拉动向消费拉动转型的过程中。
最终消费率低涉及结构性、体制性更深层次的问题。受访专家均表示，相比之下消费提振着力解决消费不足和消费恢复乏力问题，是短期关注的事，而居民最终消费率过低则是需要长期关注的，是消费促进须考虑解决的事。
Part.3
促消费应重点发力三方面
●找准“人”，确定消费市场重点人群，带动其消费活力
●服好务，做服务型政府，让居民消费更放心
四川应该如何促进消费？根据受访专家以及一些业界观点，可围绕以下三个方面展开。
第一点是找准“人”，确定消费市场重点人群，带动其消费活力。一组最新统计数据值得深思——2024年春节假期8天，四川接待游客人数全国第二，旅游总收入却只排到全国第八，人均消费仅512元。受访专家分析，“旺丁不旺财”的现象表明，在文旅消费方面，我省有巨大增长空间，关键在加大游客留存量和留存时间，提高人均消费值。结合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旅游管理学院院长、中国旅游改革发展咨询委员会委员兼副秘书长厉新建给出的建议，要找准重点人群这一突破口。具体来说，应重点吸引“Z世代”、银发族。
据厉新建分析，旅游市场要善于做好传统旅游的“填空题”，植入更多新业态、新技术，特别要创造能给游客情绪价值的社交消费和增长见识的知性消费。针对这一点，银发族和“Z世代”各自的需求特征明显，比如，城市退休的低龄阶段老人，有闲有钱，收入受大环境影响较少，有强烈的社交需求，尤其愿意结伴旅游疗养。“Z世代”则看重情绪价值，愿意花钱得到精神满足。最典型的现象是2023年很多演唱会一票难求，对“Z世代”消费者而言，花钱取悦自己很重要。
不止一位受访学者强调，要投其所好，比如从“哈尔滨花式宠游客”的案例中，学习及时响应消费者的需求，提供贴心的、足够人情味的旅游产品和服务。陈丽芬补充，依托传统文化打造的特色旅游产品，需要满足沉浸式的体验，让游客有参与感。
蒋永穆和毛中根结合四川省情提出建议，要重点激发县域和乡村的消费。四川县域数量全国第一，需要有针对性地继续挖潜。比如提高就地城镇化的质量和水平，积极改善县域消费环境，推进县域商业体系建设，引导县域企业数字化转型等。
第二点是服好务，做服务型政府，让居民消费更放心。一个共识是，只有在社会保障更完善的情况下，居民才舍得消费。蒋永穆认为，政府公共消费支出不足是消费拉动效应发挥不足的原因之一。他提到，“尽管我省各地近年都在扩大支出，但总量上看仍然是以长期性投资支出为主，公共性、公益性、保障性服务支出还不足，财政支出的消费转化率不够。”
具体而言，政府须从投资型政府转向服务型政府，通过社会保障体系的建设提供更多的消费基金。张礼卿提到，大规模基建的受益者主要是大中型企业，更多地通过减税降费来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能让中小微企业获益，更好地促进就业，“这对减少预防性储蓄、扩大消费具有重要的意义。”进一步说，财政支出应更多的考虑对制造业下游企业和小微企业的阶段性补贴，包括房租、水电甚至工资补贴。再有，还要考虑更多地用于加强社保体系、医疗健康和养老设施等民生项目的支持。
需要说明的是，没有任何受访学者否定投资的重要性。恰恰相反，众人强调消费是基础，有效投资是关键，它们是内需的重要组成，必须扩大内需以推动经济实现质的有效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长。
蒋永穆建议政府还要当好消费市场的“服务生”。“消费始终要以服务为支撑，当前消费市场中有相当一部分的沉没成本和机会成本都是发生在与服务相关的领域，尤其是产品流通、秩序监管等方面。”这些方面是政府职能发挥的优势场域，因此建议各地政府要始终坚持从消费公共设施设备和市场管理制度机制上着力，还要牢固树立安全意识，优化消费环境，包括有效的市场监管、多渠道的消费者维权服务等。
第三点是计长远，稳就业增收入，增强购买力和消费信心。要促进消费，关键在于增强群众的消费信心和购买力，这需要政府从长计议，从供给端发力，稳就业增收入。
首先要全力做好稳就业的相关工作。受访专家提到，“只有消费群体的收入得到保障，才可能确保消费稳定。”地方政府必须将稳定就业作为最大的民生工程，一方面支持培育以民营企业为主的就业载体，另一方面引导优化就业质量，在保障就业率的基础上促进薪资水平合理增长。其次要继续优化收入结构。专家们表示，如建立收入增长长效机制，稳定居民收入增长预期；降低城乡之间劳动力的流动壁垒，进一步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加大消费帮扶力度，拓宽农民增收渠道等等，目的在于增强居民消费能力，释放消费潜力。
【经济瞭望】
县域居民生活消费潜力强劲
1月下旬，美团研究院公布一份《2023年县域生活服务消费报告》（以下简称《报告》）。《报告》称，我国县域居民生活服务消费潜力强劲，在线化率稳步提升，餐饮、美业、休闲娱乐等主要品类消费快速发展。从地域看，华东、西南、华南、华中地区的县域生活服务消费相对活跃。
具体分析，县域居民的生活服务消费呈现三点主要特征。第一，消费水平将不断提升，根据美团研究院2023年11月的调研问卷结果，33%的县域居民未来会增加生活服务消费支出，50.3%的县域居民会保持现有水平不变。
第二，线上消费会相对稳定增长。从订单层面看，美团数据显示2019年至2023年前三季度，县域生活服务消费订单占全国的比重持续增加，从2019年的23.8%上升至2023年的30.6%，订单量五年复合增长率超40%，高于全国增速水平。从消费者层面看，2019年至2023年前三季度，县域地区平台上有交易的消费者数量五年的复合增长率为24.7%，高于全国21.2%的平均水平。20-40岁县域居民是线上生活服务消费的核心客群。
第三，餐饮、休闲娱乐、美业、门票服务消费是县域生活服务消费中增长最显著的。其中，美发、美容、美甲、美睫等“小而美”的细分美业，是订单量增速最快的。2019年至2023年前三季度订单量五年复合增长率超51.1%。
川观智库研究员李媛莉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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