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涵 你认识梓树吗
▌吴凤
邻家小女名叫“梓涵”。
零零后叫这个名字的人很多。这不仅是一种感觉，也有大数据支撑——公安部《2018年全国姓名报告》，2018年新生儿名字中，使用频率最高的5个字为梓、宇、子、涵、泽等，使用频率最高的20个名字为梓涵、一诺、浩宇、欣怡、浩然……几年后，梓、梓涵仍高居榜单。
“梓”本是一种树，“梓”成为近二十年使用频繁的起名汉字，我想，既寄托了父母期盼，也反映一定的文化心态，类似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人名里“军”“勇”“英”“丽”……不妨借此契机，探究一下梓树及其文化意蕴。
我最早认识“梓”是在书本上，知道“桑梓”代表故乡，《儒林外史》作者叫吴敬梓。作为最早的一批乡土树种，梓树和桑树一样，有着悠久的应用历史，被赋予丰富的文化内涵。我国古代人民有房前栽梓屋后植桑的习俗，因而桑梓情就是对家乡的怀念之情。在《诗经》中，就有“维桑与梓，必恭敬止。靡瞻匪父，靡依匪母”的记载。毛泽东作于1910年秋天的《七绝·呈父亲》是大家熟悉的一首诗。“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其中的“桑梓”仍指家乡，少年毛泽东展现出了敢于走出家乡、为中华崛起而拼搏的宏大抱负。
我认识桑树比较早。桑树的特点是叶多态，叶子有整的，有一侧裂的，有对称裂的，有的裂出特别漂亮的花样。有人说这是因为蚕宝宝老咬它，它的叶子也就啥样都有。紫红的桑椹，汁浓味甜，也养人。
梓树见得少，我没怎么对上号。后来，因着家附近的公园里种了十来棵梓树，才得以相望相伴。
当我从梓树下经过，有一种芳香冲过来，我就知道梓树开花了。
梓树高十几米，主干通直，树冠伞形，叶大花小，想仰头看清楚一朵花的样子，要费些气力。梓树的叶较别的树长得晚、落得早，叶心形，比较圆，嫩叶可食用。梓树的花为淡黄色，风铃状，内有黄色条纹及紫色斑点。
落花成果后，一串串长蒴果挂在枝头，非常像我们平时吃的“豇豆”。凭“豇豆”很容易把梓树从众多种树中认出来！
我观察过，很多树挂“豆角”，比如紫荆、白蜡、杜仲、槐树，但都没有梓树的“豆角”长，梓树的“豆角”长可达30厘米。到了冬季，“豇豆”一样的蒴果会炸开，里面白色绒毛状的种子就飞向四方。少量“豇豆”，能挂到来年春天。
梓树全树可入药，根皮入药叫梓白皮，果实入药叫梓实。梓树作为木材，在建筑、医药、乐器、印刷等方面，得到广泛开发和利用。
梓树被称为“木中之王”。我国古代相当长时间里，梓木都是江南货物贸易名贵木材。《尚书·逸文》有“太社唯松，东社唯柏，南社唯梓，西社唯栗，北社唯槐”。《史记·货殖列传》记载“江南出柟梓姜桂金锡连丹砂犀瑇琄珠玑齿革”，这是当时货物贸易部分种类，梓木名列其中。宋代陆佃《埤雅·卷十四》云“今呼牡丹谓之花王，梓为木王，盖木莫良于梓。”读到这句话，尽管千年相隔，我依然能感受到陆佃对梓树的深情。我断定他是个喜耕读的人，而且知道梓树能用于雕版印书。陆佃是陆游的爷爷。
我国雕版印刷始于唐代，这是古代印刷史的创举。制作雕版的木材既不能太硬，又不能太软，且吸墨与释墨性能好。梓树木材满足以上条件，硬度适中，尺寸非常稳定，是制作雕版的首选。即使在宋代有了泥活字印刷术，但因制作成本和保存性能等原因，我国雕版印刷在宋元明清也一直在印刷行业占据主流地位。在印刷非常普及便捷的今天，人们依然用“付梓”表示书稿即将印刷，这个词语即来源于古代雕版印刷。
我把这些讲给梓涵和梓涵妈。梓涵妈感叹：当初取名字，孩子爸上网查了查，又问了长辈，就选了“梓涵”两字，寓意美，叫得顺。并不认识梓树，也没注意这么多文化内涵和历史典故。梓树不仅是木材的代表，还与乡愁、亲情、书籍、文学等紧密相关。涨知识了！
我带梓涵和梓涵妈去看梓树。正值小满节气，一串串淡黄色花朵在宽大浓密的心形叶片之间绽放，风吹袅袅醉人，我们沐浴在梓树的芬芳之中。梓涵高兴地说：“我知道怎么讲我名字里的故事了。桑梓，梓实，付梓……”
王金辉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