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美观察丨巴西与俄罗斯元首两次谈化肥问题 这事关乎全球粮食安全
俄乌冲突的其中一个“外溢效应”，是俄罗斯、乌克兰等产粮大国的粮食出口受阻，而巴西等产粮大国难以获得充足的化肥供应，全球粮食安全问题备受关注。
为解决化肥供应紧缺问题，巴西总统博索纳罗今年2月和6月两次与俄罗斯总统普京讨论化肥供应。日前，普京已向博索纳罗承诺，俄罗斯将向巴西“不间断地”供应化肥。不过，受美国持续加大对俄制裁，巴西目前化肥供应紧张局面依然严峻，巴西为此正在多措并举积极应对。
当地分析人士向总台记者指出，作为全球第四大粮食生产国和第二大粮食出口国，巴西获得充足的化肥供应，不仅涉及本国经济发展稳定，也事关全球粮食安全。而同为金砖国家，巴西与俄罗斯在化肥供应上加强合作，对保证全球粮食安全具有不寻常的意义。
巴西俄罗斯化肥供应合作有助于稳定全球粮食价格
今年2月15日，博索纳罗率团访俄并在16日与普京进行会谈，双方就如何加强两国在贸易、能源、农业、国防、科技等方面的战略伙伴关系进行磋商。其中，化肥供应是重要议题。16日，博索纳罗在参加完俄罗斯-巴西商业论坛后表示，他在莫斯科会见了俄罗斯的化肥生产商，他们承诺将为巴西提供“双倍的”化肥供应。
早在俄乌冲突前，博索纳罗就留意到巴西的化肥供应问题。由于美国当时制裁白俄罗斯，导致立陶宛拒绝白俄罗斯使用其港口出口钾肥，这让巴西的化肥进口受到影响。据报道，博索纳罗访俄前，美国曾向巴西施压，希望博索纳罗取消访俄计划，不过遭到婉拒。博索纳罗出访前表示：“巴西依赖来自俄罗斯和白俄罗斯的化肥，我们将带着一支由部长组成的小组赴俄处理巴西感兴趣的问题，比如能源、国防和农业。”
6月27日，博索纳罗再次与普京通电话谈到化肥供应。据克里姆林宫发布的新闻简报，在通话中，普京与博索纳罗讨论了当前全球市场面临粮食和化肥短缺的具体原因。普京表示，恢复粮食和化肥的自由贸易很重要，目前这种贸易已被西方国家制裁破坏，俄罗斯定会履行诺言“确保为巴西农民提供不间断的化肥供应”。
同一天，博索纳罗在出席一项活动时表示，数周前，美国总统拜登委托联合国人员与俄罗斯商讨化肥出口的问题，而他早在今年2月就派人做了这件事。
巴西国际关系研究中心研究员费里西亚诺·吉马雷斯表示，巴西是被称为全球“面包篮子”的主要粮食供应地之一，在未来10年，将成为全球有领导力的粮食生产国和出口国，但巴西农业的“阿喀琉斯之踵”是本土的化肥生产“几乎没有存在感”。他说，虽然加拿大也向巴西出口化肥，但来自俄罗斯和白俄罗斯的化肥，供应量大且价格便宜，这造成巴西严重依赖从俄白两国进口化肥。
巴西著名智库瓦加斯基金会国际情报分析师莱昂纳多·内维斯则表示，博索纳罗与普京两次就化肥供给问题进行磋商，表明巴俄作为金砖国家，有责任和能力为全球粮食安全发挥重要作用。内维斯表示，巴西和俄罗斯都可生产出超过本国民众需求的粮食，巴西从俄罗斯获得足够多的化肥供应，可保持本国农业生产稳定，这不仅对促进巴西经济发展和改善本国收支平衡有利，也有助于稳定全球粮食价格。
美国制裁导致巴西化肥供应紧缺或影响粮食生产
事实上，在俄乌冲突爆发前，美国对白俄罗斯的钾肥出口制裁已造成明显的负面效应。白俄罗斯2020年出口1220万吨钾肥，占到全球钾肥总出口量的17.6%。而为遵守美国的制裁措施，立陶宛从今年2月1日起，禁止白俄罗斯使用其在波罗的海港口克莱佩达出口钾肥，该港口之前可帮助白俄罗斯出口其钾肥产能的90%以上。由于巴西近一半的钾肥需从俄罗斯和白俄罗斯进口，立陶宛的做法导致白俄罗斯向巴西的钾肥出口被迫中断。
俄乌冲突爆发后，美国对俄罗斯采取了一系列制裁措施，其中涉及俄罗斯的化肥、石油等产品出口以及银行交易等。俄罗斯化肥出口曾占全球总出口量约15%。联合国官员警告称，制裁俄化肥出口会进一步推高化肥价格，造成粮食危机。此后，美国财政部下属的外国资产控制办公室3月24日出台了一个文件，规定可继续购买俄罗斯的农产品和化肥。
△巴西某农场工作人员正在施肥
然而，情况并没有好转。虽然美国为俄化肥出口提供某种形式的“豁免”，但像巴西这样的化肥进口大国购买俄罗斯化肥，涉及的船运、保险、银行支付等环节，仍被美国制裁。这意味着巴西想购买俄罗斯化肥，可能遇到如下问题：找不到足够多的货船运输；很少有保险公司愿意为化肥运输提供保险；难以通过银行将化肥款付给俄罗斯。
这给俄化肥出口造成明显负面影响。俄罗斯化肥生产协会6月中旬发布的数据显示，自今年年初以来，俄罗斯化肥出口同比减少20%，仅在4月，化肥出口量同比下降40%。协会负责人古里耶夫日前表示，现在俄罗斯每月只能出口150万吨化肥，是制裁前的一半。
受上述因素影响，巴西化肥供应紧张。巴西时任农业部长特雷莎·克里斯蒂娜今年3月表示，该国在今年10月前有足够的化肥来满足农业需求，但是到9月底和10月夏季播种季节来临时，供应情况令人担心。
财经咨询机构StoneX今年4月表示，最后一批装有俄罗斯化肥的货船在前往巴西的路上，其中最后一艘货船抵达巴西卸货的时间预计在5月5日，这一批货轮运输的化肥约为55万吨，其中一半为钾肥。该机构还表示，巴西在5月和6月进口化肥的数量会下降，到今年下半年，俄乌局势对巴西进口化肥的影响会更加明显。
除供应紧缺，化肥价格也水涨船高。截至6月20日，巴西已进口1750万吨化肥，比去年上半年的1640万吨有所增加，这主要得益于购买者预期看涨。但实际上，巴西今年上半年进口化肥的数量只占到去年全年的42%，而支出高达130亿美元，占到去年进口化肥总支出的74%。这意味着巴西进口每吨化肥的成本，已从去年的360美元（约合2394元人民币）涨到的今年650美元（约合4322元人民币）。
总台记者在巴西多地了解到的情况是，当地的主要化肥价格上涨严重，一些农户反映，即使提前三四个月购买化肥，买到的化肥也只能满足6个月的用量。巴西农户塞尔吉奥在圣保罗州北部经营一家蔬菜大棚，主要种植西红柿。塞尔吉奥表示，一年前，他使用的一种磷氮钾复合肥的花销是每吨8000雷亚尔（约合人民币10400元），而现在这种肥料已经涨到16000雷亚尔（约合人民币20800元）。高昂的价格让农户在化肥购买问题上愈加谨慎。
△巴西农户塞尔吉奥在蔬菜大棚里劳作
由于巴西在全球粮食供应上的重要地位，一旦缺少化肥，巴西粮食出现减产，将可能进一步推高粮食价格。巴西农业部下属的国家商品供应公司6月发布的农作物生产报告显示，截至6月，巴西今年的大豆和水稻产量分别下降了10.1%和9.9%。
巴西多措并举应对化肥供应紧张困境
为缓解这次化肥供应紧张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巴西政府已从维护进口渠道、提升本土化肥生产量、研发新型替代肥料、利用高科技手段提升化肥使用效率等多方面下手。
在维护现有进口渠道上，巴西强调继续从俄罗斯进口化肥，希望俄罗斯在对本国化肥出口限额的情况下，保证向巴西的出口。巴西总统博索纳罗今年4月25日表示，巴西的“化肥外交”取得重大进展，在2月的那次访俄之行后，有近30艘货船装载着俄罗斯化肥驶向巴西。6月初博索纳罗曾表示，俄罗斯对巴西的化肥保证可持续到明年年初。
巴西著名智库瓦加斯基金会国际情报分析师内维斯表示，美国虽为进口俄化肥提供某种形式的“豁免”，但巴西进口商们依然会心生畏惧，因为他们并不清楚美国的制裁机制是怎么运作的，故随时担心因触犯美国的制裁措施而被处罚。
在拓宽进口渠道上，巴西农业部主要官员近日相继访问加拿大、约旦、埃及、摩洛哥等国，希望从这些国家增加进口化肥。今年3月，巴西时任农业部长克里斯蒂娜访问加拿大，收获之一是获得了加拿大钾肥公司向巴西提供更多钾肥的承诺。巴西现任农业部长马科斯·蒙特斯曾参与同伊朗的谈判，希望把巴西从伊朗的尿素年进口量从当前100万吨增加到300万吨。
△巴西农业部长蒙特斯访问埃及
在提升本土化肥产量上，巴西农业部今年3月出台“国家化肥计划”，预计在2050年前将巴西化肥对外依存度从当前的超过80%降低到45%，并为化肥生产领域的私人投资出台激励机制。目前，巴西加尔瓦尼化肥公司正在推动两个磷肥项目建设，一旦项目上马，其磷肥年产能可从2021年的60万吨，提升到2026年的220万吨，这将占到巴西全国目前磷肥产量的三分之一以上。
此外，巴西政府计划在亚马孙雨林地区扩大钾盐开采，以生产更多钾肥。据当地媒体报道，在亚马孙地区的一钾肥厂一旦扩大产能，年产量将从当前244万吨提升到超过500万吨。而目前巴西钾肥年需求量约为1300万吨。但在雨林地区扩大钾肥产能在巴西是敏感话题，能否实现面临不确定因素。
同时，以巴西国家农业研究公司（Embrapa）为代表的科研机构以及一些科创公司，正尝试使用新形式的替代肥料，同时提高化肥的使用效率。其中，Embrapa正帮助巴西一些农户，利用牛肠道中的微生物把它们的排泄物转化为化肥；一些科创公司则研究利用无人机和激光技术快速分析土壤肥力，减少施肥浪费；还有科创公司研发出了一种白色凝胶肥料，用于放在农作物的根部附近，这种凝胶可长时间保持住营养成分，防止营养过早流失。
虽然一些新型替代肥料正被越来越多的农户接受，但巴西业内人士表示，解决当前化肥紧缺问题，很难一蹴而就，在全球范围内，新型替代化肥的产量难以在几年内快速提升。
（总台记者雷湘平耿之倩徐丹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