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鲁番的夏天

2024-07-02 06:17:49 - 中国妇女报

吐鲁番的夏天

    小丽/画

吐鲁番的夏天

吐鲁番的夏天

    吐鲁番本就是这样一个神奇的地方,这一片固守在戈壁滩的长风与沙漠贫瘠中的小小绿洲,所孕育出的每一口食物里都带着阳光的炽热与明艳,以及如同故乡般的甜蜜滋味。这令吐鲁番仿佛永远地留在了夏天。

    ■ 沈荻 文/摄

    印象中的吐鲁番,好像一直都是属于夏天的。

    它总是一不小心沦为全国最热的地方——每年5月底,吐鲁番的温度就已经飙升到了40℃。如果在正午出门,会觉得自己像一个刚烤熟的馕,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冒热气。距离吐鲁番市区30公里外的火焰山更是夸张,动辄五六十摄氏度,高温爆表。每次从火焰山路过,看着那赤红色的山体,都庆幸自己不是孙猴子,不必非得陪着死心眼儿的师傅从山里穿过去。

    吐鲁番的老村子,一眼望过去,令人莫名焦渴。鳞次栉比的土黄色房屋,晒葡萄干的晾房,黄土垒出的院墙……像是由很多块大地色积木搭建起来的玩具屋,倘若天特别蓝,风里没有尘土,碧空如洗之下,又像是刚烘焙出来的饼干城堡。

    太阳毫不吝啬地将热烈赐予大地,晒干河流,留下痕迹和黄土,然后,在这样的土地上长出了全世界最甜美的水果。

    这里有最香甜的水果

    小时候看动画片阿凡提,印象最深的一幕是他坐在葡萄架下乘凉,手边放着一叠黄澄澄的馕饼,两串碧绿的葡萄。葡萄、馕、阿凡提和他的小毛驴,在我还是个孩子时的认知里,就是关于新疆的全部印象,而吐鲁番,就是盖在印象上的一个章。

    只要有水,这儿的蔬菜瓜果就会像魔豆一样生长。5月底,桑葚刚下市,杏子紧跟着就熟了。小白杏的肉是甜的,核也是甜的,而毛杏是酸甜的,核是微苦的。树上的杏子熟透了,就扑通扑通地掉了一地。住在朋友家里,每天早上必做的工作就是拎着篮子跑到果园的杏树底下,把落在草丛里的杏子一个个捡起来。裂开的杏子果肉渗出许多汁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甜香。可惜我不是调香师,没法把这味道调制和保存下来,否则,它一定会是一款夏天最好的香水。

    杏子落了,葡萄开始一颗颗饱满起来。起初,是一粒粒混沌的碎玉,渐渐变得透明和多彩。无核白熟得最早,皮薄得随时会裂开。散步的时候,随手从藤上揪下一小把,直接塞进嘴里,像在吃冰糖;玻璃翠颜色最美,沉郁的玛瑙红里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青,果皮上的白霜像一层朦胧月光;马奶子葡萄最有趣,一大串一大串沉甸甸地坠下来,让人想起满载粮食的骆驼队……

    来不及采收的葡萄,有时候会在葡萄藤上直接风干,更多的则进入了晾房,将新疆夏天的味道封存在小小的果干里,从吐鲁番出发,传递到各地。

    亲切的吐鲁番

    20年前,我跟随旅行团第一次进入新疆。我们在清晨乘坐大巴,从乌鲁木齐前往吐鲁番。新疆的日出比内地晚两个小时,抵达的时候,天甚至还未亮。朦朦胧胧中,依稀看到路两旁许多低矮的平顶房屋,每扇大门外头都有张宽大的床,床上睡满了人。我们的大巴从旁边路过,他们被吵醒了,纷纷探起头来,像是一群被惊扰了的鸟儿。

    这是我对吐鲁番的第一个印象,让我想起了童年时代的夏天,也常常和家人一起在天台铺着凉席过夜。在空调尚未普及的年代,露水和星光就是天然降温剂。凉席横七竖八地铺在地上,小孩子们嬉闹累了,躺在自家或邻居家的凉席上昏昏入睡,身上盖着毛巾被,萦绕着清凉油的凉气,蚊香在脚边袅袅地似熄非熄。大人们三五成群,围坐在灯下打牌,特意压低了声音,却偶尔难掩兴奋,“王炸”“对2”“四个”,这动静更衬托出了四下的寂静,甚至能听到有风从远处吹来的声音,掺兑着尚未散尽的暑热……

    这让我觉得吐鲁番亲切极了。

    体验普通新疆人的日常生活

    十几年后,跟着朋友一起回新疆,已经很少再见到相似的景象。当年的维吾尔族人也住进了高楼,过上了更为都市化的生活。

    在吐鲁番的时候,我们暂住在莲玉阿姨家里。莲玉阿姨是朋友的妈妈,也是家里的大厨,做饭好吃,每天都要烧饭喂饱一群人。我插不进手,于是在果园和菜园里到处找工作。比如,打扫卫生,时不时把变红了的辣椒、长熟了的豇豆摘下来,摊在屋檐下的石阶上,等着叔叔搬着小板凳坐下来,用剪刀慢条斯理地将辣椒一根根地剪开、豇豆一根根地剖开,晾成辣椒干和豇豆干,一部分自己吃,一部分送给亲戚朋友。等到漫长苦寒的冬季,用豇豆干蒸包子、辣椒干炒菜和做汤饭,享用的依然是夏日的余晖。

    在朋友家里,我完整地体验了一遍普通新疆人的日常生活。除了晒各种蔬菜干和果干,还陪着莲玉阿姨偶尔上街买菜。吐鲁番菜价便宜,我们在饭馆里打包了五块钱一份的凉菜,又到菜市场门口买馕,一大张,六块钱。我买了一些小小的玫瑰馕,莲玉阿姨说这馕不禁放,一放就干了,说大的馕才好吃。果然如她所说,那大张的简直像一个自行车轮胎般的馕刚烤出来时,饼边是酥的,芝麻的香气扑鼻而来,吃了一口就停不下了。

    陪着莲玉阿姨继续逛街的空隙里,只要驻足,我就忍不住把手伸进塑料袋里,掰下一块馕饼来吃,热气散尽,馕饼逐渐变得绵软,口感也更加厚实。这时候更能慢慢咀嚼出粮食本身的香,等回到家里,一张饼已经从满月变成了半月。

    莲玉阿姨说,维吾尔族人在做馕饼的时候,会一边和面一边祷告,这会令食物更美味,我对这种说法深信不疑。吐鲁番本就是这样一个神奇的地方,这一片固守在戈壁滩的长风与沙漠贫瘠中的小小绿洲,所孕育出的每一口食物里都带着阳光的炽热与明艳,以及如同故乡般的甜蜜滋味。

    这令吐鲁番仿佛永远地留在了夏天。

原标题:吐鲁番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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