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格里拉的游弋

2024-10-12 18:00:14 - 北京晚报

周铭薇

孤独的灰色树干,堆叠的瓦片、沙堆、砖块,倾倒的石柱和树桩……在3300米的海拔之上,人们说香格里拉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这片土地色彩考究,不仅有格桑花那般高饱和度的斑斓亮色,还有一抹庄严、厚重的黑。古代的藏族牧民为了避寒,用黑牦牛的长毛编织帐篷,黑色能驱散阴霾,带来平安与好运。而大卖场的亮红色横幅是如此朴实,可爱的语句描摹着幸福的愿景:“各族人民相亲相爱,茶和盐巴永不分离。”

我住在一栋藏式民居里,双层木楼经过翻新,称“牧舍”。铜制钥匙背面刻着“NGAPHEL”,想来当为原房主的名字。牧舍内没有锁,能将门窗反锁的,是老式的木门闩。民居的洗漱区域与卧室隔着一段距离,楼梯陡峭,行走时会发出吱吱的声响。为了保暖,每扇窗户都配有厚实的窗帘,拉开窗帘,日光洒进室内的各个角落。

漫无目的的两天,也是阴雨连绵的两天。香格里拉的雨很含蓄,土地与植物的气味因此更加浓郁。我坐在阁楼上发呆,观察树叶运动的轨迹,聆听雨滴落下的声音,鸟儿振翅是最好的伴奏,偶尔传来的牛叫则像惊喜的“彩蛋”。感官充盈的行程,才最好,哪怕为此慢一些,也没关系。

在餐厅吃早饭时,一位纳西族阿姨为我端来热姜茶和油酥茶,她的普通话不算流利,但关怀尽写于眉眼之间。临走前,我和她说明天见,可次日一早,我失约了;中午见到我,她忙问我是不是住得不习惯,才错过了早饭。我打算坐在室外用餐,她看气温太低,特意为我取来厚坐垫。我笑着分享自己的旅途奇遇,又听她讲起采菌子的趣事,最后,她对我说:“小姑娘,下次再来看星星。”

日落后,牧舍的管家发来消息,问我是否愿意参加篝火晚会,机会难得,我赶忙换衣服出门。林间灯火昏暗,夜幕掺杂了些许浓郁的青色,透出云层的轮廓。我摸黑向有音乐的地方走,冷空气不断涌进鼻腔。到达时,伯伯们正往火堆里添柴,身着藏族服饰的阿姨和工作人员手拉手,随着歌曲跳起欢快的舞蹈,若是有餐毕的房客经过,便盛情邀请他们加入。篝火旁聚拢的人越来越多,寒冷的夜晚因此变得温暖。相较于绚烂的焰火,我更爱篝火点燃时溅起的火星,它们噼啪作响,朝天空飞去。

管家Soda和礼宾Arthur是一对情侣,他们在香格里拉相识、相知、相恋;Soda叫Arthur“阿蛇”,阿蛇开着电瓶车,带我去了很多地方。到溪边散步前,Soda对我说:“快去找马吧!”

顺着溪流行走,不时有羊群从身边经过,我和它们一同赶路,过小桥,上山坡。随处可见的粪便,是各种动物留下的记号;蒲公英寻隙而生,纤细的身躯被裤脚破开,种子恣意飘散。“找马”之路不算近,要跨过溪流,往草原深处走;没有水泥路的指引,玉龙雪山的方向便是北,架在溪上的树干便作桥。溪水轻触河岸,又匆匆向前奔去,声音不断在耳畔回响。至于溪流间的绿洲,弧度圆润而表面崎岖,它不断向下蔓延,遮住了刚刚露出的地角。我走了很久,想离动物更近一些,近得能听见它们的呼吸……这是一场生命的约会,一切都无可比拟的自然与神圣。

最后的车程,去往香格里拉站。司机师傅是本地的藏民,他问我从哪里来,我说北京,他随口唱起《北京欢迎你》给我听。接下来那平稳行驶、沉默寡言的半小时,是我和这片土地无声的道别。快到目的地了,一辆小轿车突然鸣笛,从旁边的车道疾驰而过。我问:“出什么事了?”师傅说:“也许他赶时间,也许他在逗我们。”他停了停,继续说:“也许他今天的心情特别好,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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