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务虚”与“务实”中 习得写作能力
有一个观点：写作这一行，是可论而难教的。国内广为流传的“中文系不培养作家”的论调，似乎成了最好的论据，不仅北大中文系先生杨晦、复旦中文系先生朱东润等老前辈都曾这样说过，不培养作家也仿佛成了大学中文系的一大默契。这便使得人们对“作家”和“写作”的认知陷入两个极端之中：一种认为“作家不需要培养”，因为写作看上去似乎不存在门槛，随互联网兴起的网络文学便是有力的说明；一种认为“作家不能培养”，神化了作家的个性、天赋在写作上的重要性。
自“创意写作”这一概念从西方引入国内，并成为各大高校的专业课程后，才将“写作”从这两个极端中解救出来：即“写作”一方面本身无门槛，每个人都能写出一本书，正如作家奥登所言：“在我们的时代，如果一个年轻人毫无各方面的天赋，他很可能会梦想写作”。但另一方面，“写作”有其专业门槛，写作的技巧并不比其他技巧更容易上手，有作家认为：“文学写作或者小说创作是一个技术性很强的工作，作家有点像钳工或是机械加工。如果我们没有通过对于一篇小说的拆解，对于人物塑造的研究，对于对话的练习，对于叙事的分析，如果我们没有不断训练自己的技术，我们很难写出一篇合格的小说。”
不论如何，藉由“创意写作”的发展史，我们可以明确的是：写作是可以通过训练、学习而习得的能力。关于这方面的著述，前些年畅销作家斯蒂芬·金的小说课《写作这回事：创作生涯回忆录》一纸风行；最新出版的《布洛克小说写作手册》，则是侦探小说大师劳伦斯·布洛克带领读者穿越小说迷宫的经典指南。
作者劳伦斯·布洛克曾获得三次爱伦·坡奖、两次马尔他之鹰奖、四次夏姆斯奖。他于1994年获得美国侦探作家协会颁发的“终身大师奖”，2004年获得英国推理作家协会颁发的“钻石匕首奖”，这两个侦探小说界最重要的奖项均肯定了他的大师地位，有“当代欧美侦探推理小说第一人”的盛誉。其创作的“马修·斯卡德系列”“雅贼系列”“伊凡·谭纳系列”等诸多作品享誉世界。在《布洛克小说写作手册》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对小说创作提炼的几个关键词。
第一个关键词是“寻找创意”。如果说打字机是文字加工的“磨坊”，那么用于加工的创意灵感则是“谷物”。劳伦斯长期不懈寻找“谷物”的方式很简单：搜集看起来既没用又古怪的讯息。比如有一回他看到一个信息，“怀俄明州1938年为每个美国人生产了三分之一磅的食用干豆子”。这消息能让他写出啥故事？他也不知道，也许永远也用不上，他只是觉得有趣，就记了下来。又有一回，他在报纸上看到另一个消息：这世界上有一小撮人从来不睡觉。这种奇闻逸事他也没太放在心上，但还是觉得有趣，还顺着做了点睡眠方面的研究，随后就这么把它放在了一边。过了好一阵子，他翻百科全书的时候看到一个信息，说有个住在德国巴伐利亚的人说自己是斯图亚特王室后裔，有资格当英国国王。这时候，布洛克脑中灵光一闪，“不睡觉的人”和“阴谋恢复斯图亚特王朝统治”两个奇怪的信息搅和在一起，也许能写出啥来。但他想了想，觉着也写不成个故事，于是又把这些想法搁下了。这一放就是两年。有一天晚上，他跟一个刚从土耳其回来的记者在酒吧喝酒，这个记者懂古钱币，在土耳其混了两年，靠走私钱币古董过日子。记者告诉布洛克一个传闻，说亚美尼亚人的一批黄金宝藏藏在土耳其一所破房子里。这个传闻不知怎的，在布洛克的心中勾连起了“不睡觉的人”和“阴谋复辟者”这两个信息。
一阵电光火石，两礼拜之后，一个故事在布洛克脑子里成型，他塑造了一个叫做伊凡·谭纳的特工角色，这家伙睡不着觉，着了迷似的要恢复斯图亚特王朝统治，还要去土耳其寻找传说中的亚美尼亚黄金。这部小说叫《无法睡觉的贼》，上市之后非常受读者欢迎，布洛克之后接连以谭纳为主角写了七本系列小说。
这也不是什么大道理，他就是让你关注生活里的琐碎事。有意无意看到的信息片段别放过。此外，跟人聊天，看电视，也能得来不少信息或故事。这些散碎信息，未必每个都有用，但只要你不断积攒，不断思索，故事的“灵气”就会在你的创作心思中聚集，你也不知道哪一天，这些信息就会自动制造灵感，如闪电般击中你的心田。
在书中，作者还介绍了类似产生灵感创意的方法：大量阅读其他作家的作品；搞清楚写长篇小说和写短篇小说的区别；研究市场；建立写作习惯和纪律；怎么用“创意拖延法”这一妙招，让拖延成为一种灵感的酿造过程。这些都是布洛克通过总结自己的创作经验得来的。
第二个关键词是“开始写作”。寻找创意这种事情，是小说创作的准备，是“务虚”的工作，但小说终究是要你一个字一个字敲打出来。这就得有“务实”的诀窍。作者承认，有些人是天生的作家，天生就掌握写作的各项本领。他们不仅有写作天赋，而且似乎生来就知道自己要写什么。他们一动笔就有说不完的故事，天生就具备讲故事的各种技能，因此下笔千言，毫无阻碍。简言之，有些人拥有写作天赋，但有些人不能。这本书面对的便是“自己想写，但不知道自己想写什么”的群体，并为之提供了学会写作的路径。
首先，选择自己的写作领域。要阅读大量不同类型的书和杂志，不介意它是否伟大、是否有艺术性，甚至是否有趣，只需要发现自己究竟能写什么东西；其次，找到能读得下去的作品，道理足够简单，假如对某种类型的故事连读都读不下去，就别浪费时间写；再次，寻找认同的作家。那种对作者的认同、赞赏以及所受到的震动，虽然难以用文字形容，但效果不容忽视，作品就是在这种顿悟中写出来的；最后，在决定写哪种类型与真正开始动笔之间，还有一个中间步骤，那就是对选定的写作类型进行细致分析。分析的过程，就是让作家彻头彻尾地弄明白，该类型中的那些成功小说包含哪些要素，作家要经过怎样的心智训练，才能孕育出这些成功要素、写出成功的小说。
书中写作技巧方面的经验与教训还有很多。怎么结构小说？开头怎么写？是用第一人称还是第三人称？怎样让对话直接有效，不拖泥带水？动词怎么用？真的要像海明威写东西那样把形容词都给删了吗？结尾怎么让读者惊奇地直拍大腿？这些问题，布洛克都辟出专门章节做了详细的讲解。
在作者看来，在通往作家的道路上，决定写什么类型的书是关键一步。一旦找到适合自己的写作领域，并以此为努力方向，要写出好的作品就只剩下一件事了：立即开始写起来。
贵阳日报融媒体记者郑文丰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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