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语的可能或意犹未尽

2024-07-12 06:00:05 - 媒体滚动

转自:黑龙江日报

词语的可能或意犹未尽

词语的可能或意犹未尽

□闫语

如果我没记错地理知识的话,北海位于广西的最南端,处在北部湾东北岸,是中国海岸线上众多海滨城市中,一处美丽而浪漫的所在。诗人庞白就生活在那里。想来,我与庞白的结识纯属偶然,而喜欢上他的诗歌却有着命中注定的意味。读庞白的诗歌,就像是为北海这座城市提供了大量的镜子,每一首诗都在反射着城市的影像,如同整座城市甚至整片海,都在被他持续拍摄一样,直到从他的字里行间传来了大海的呼啸,有一些壮阔,也有一些神秘。

在某种意义上,诗就是诗人的代名词。比如,镜子之于博尔赫斯,或乌鸦之于爱伦·坡。北海之于庞白,既是客观真实的存在,又充满着隐喻性的有主题变奏。多年来的书写,从《水星街24号》《慈航》《唯有山川可以告诉》等,庞白诗意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中国的海岸线。这本诗集《落进大海的雨》,庞白将视野拓展得更加深远,在一种内在距离的向度里,他行走、观察、感悟、思索和书写,当手指用一连串动作擦亮并唤醒心灵中最柔软的部分,那些事物的影子正在抽象出一段段挽歌。

这本诗集收录的大多是诗人近十年的作品,每一首诗都散发着指尖的呼吸。从你翻开诗集的那一刻起,宇宙间的万物开始发声,而耳朵里的一颗心,是雨的骨头,还是深邃的大海?如果是一束打在脸上的光呢?这时候,用眼睛看和用耳朵听,楼梯都是“一块一块堆积起来的沉默”(《楼梯》),“墙上的岁月,一晃经年/既不黑也不白”(《3月10日,雪》),“阳光在屋檐上站着/若有其事照着这群人”(《白马镇,若有其事》),而那些关于一滴雨的想象,正在一个个注视里碎裂,继而消逝掉。

那么,如果是一百万滴雨水是不是就可以捧在手中?一百万个海浪澎湃成的诗句,是不是就可以打开那些隐形的存在?如果是雨滴落入大海时泛起的涟漪呢?如果我们用词语的耳朵去听一场雨,用词语的眼睛去看一片海,那么,谁的手正在书写着意犹未尽的时光,像来自一个淡紫色夜晚的祈祷?

一切都在岁月的身体里流淌着,左手的时光旧了,又会在右手重新明丽起来。清晨虚构的一只鸟,飞过河流山川之后,又会义无反顾地飞进黄昏时虚构的一场戏中:每个人都饱经世事,带着苍凉又热烈的笑声,弯腰作别每一个不知去向的夜晚……这时候,底片上的景色突然鲜活起来,积攒了多年的旧梦在茶香的氤氲中忽隐忽现,然后便转身离去了。于是,景色依然是景色,庞白依然是庞白,他的诗歌在一种奇妙的优雅中,依然被或远或近的人们各自喜爱着。

对于喜爱庞白诗歌的读者来说,这本诗集中的很多作品并不陌生,是他多年来持续书写的一部分,分别从不同视角讲述着一粒沙即一个世界的微小与博大。庞白的短诗尤为精妙,有时是他对某个瞬间的真实记录,有时却是他的臆想。但此一瞬非彼一瞬,它可能被诗歌赋予得更多,仿佛闪电凸现,然后一切慢慢恢复原状,但终究有些什么已经不一样了。

诗集中唯一的一首长诗被庞白命名为《无题》,由30首短诗聚合而成,阶梯般一级一级通向表象与非表象的世界。这首诗的标题,就像是一只被言说斟满的空杯子,读者的面孔不断映照在杯子上,就构成了一幅流动的清明上河图。如果是一个思想,一定不属于任何头脑,而是溢出语言边界的沉郁和孤寂。在这里,无题并不是真的无题,它可以是一种自然,一个声音,一张脸庞,一份情感,也可以是从玫瑰时期到蓝色时期的一本画册,或是由许多场景剪辑而成的一个故事。

《无题》是诗人日常生活中所思所想的点滴记录,或许借用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来定义它更为贴切些。在这里,“我”是完全独立化的,是思想的,而非物质的。

在这里,诗人把自己藏身在文字深处,让“思想”贯穿了古往今来的大海。而在大海的尽头,思想犹如天气,思想没有中间和结尾,思想保持心灵的清醒和安静。这是一首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的无题,在它意犹未尽的讲述中,成为我反复阅读的欣喜。阿甘本说:“维持一种隐藏,才会有揭露,维持一种遗忘,才会有记忆:这就是灵感,就是使人、词和思想相互一致的缪斯的狂喜。”

整本诗集读下来,一个可以描述的过去和一个值得期盼的未来,都在和我们交换着一个需要质疑的现在,一个在词语中或喧嚣或安静的现在,而庞白就是那个用诗歌收藏现在的人。一个善思又善于抚摸灵魂的庞白,在他手写的时光里,缓缓流动的纹理、秩序以及观念,都是他对于陈旧时间的新鲜补充。

编辑:莫晓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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