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农业观察｜专访中国食品土畜进出口商会副会长于露：自贸协定为农企开拓市场提供广阔空间，周边国家是农产品出口首要目的地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舒晓婷北京报道
“中国农产品贸易具有强大的韧性，我对其发展前景持乐观态度。这主要源于对外开放政策带来的机遇、自贸协定的签署创造了更加有利的外部环境、自主创新带来的内生发展动力。”中国食品土畜进出口商会副会长于露近日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专访时表示。
迄今，中国已经和29个国家和地区签署22个自贸协定，零关税产品数超90%。“自贸协定带来的叠加效应，为农产品企业开拓市场、更有效地进行产业链供应链的整合提供了广阔空间。”于露指出，以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各成员国关税优惠为基础，通过交叉比对各成员国已加入的区域自贸协定和中国已签署的自贸协定中的关税优惠程度，选取扩大出口的目标市场，并选取在目标市场中具有竞争优势的产品。以15个RCEP成员国和12个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成员国，以及11个中国—东盟自贸区成员国为例，全部加入三个协定的成员国有4个，分别是新加坡、越南、马来西亚和文莱，与中国没有交集的成员国有5个，分别是加拿大、墨西哥、秘鲁、智利和英国。这其中，中国与秘鲁、智利已分别签署双边自贸协定，因此，加拿大、墨西哥和英国可以作为中国扩大农产品出口的潜力市场。
谈及“一带一路”倡议对农产品贸易的影响，于露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随着中国百姓生活水平的提高、国际交流与合作的加深，预计未来中国将有更多来自“一带一路”共建国家的水果、饲料、油脂油料、肉类等农食产品。此外，考虑到生鲜农产品对运输、保存条件的高要求，以及赏味期和消费习惯等因素，中国农产品出口首要目的地也是周边地区。
近年来，中法两国农产品贸易得到了长足发展，法国是当前中国最大的葡萄酒进口来源地。2023年4月，在中法两国元首会谈时，中方指出，中国将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同世界各国分享中国新发展带来的新机遇，愿同法方打造“从法国农场到中国餐桌”的全链条快速协同机制。依托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等平台，中法两国农食产品得到很好的展示，两国行业与企业加深了交流与合作。“从法国农场到中国餐桌”已成为中法两国农食领域合作的靓丽名片。
于露表示，今年是中法两国建交60周年，今年5月，中法两国又发布了《中法关于农业交流与合作的联合声明》。在此背景下，“期待中法两国农产品贸易迎来更广阔的发展前景。”
中国食品土畜进出口商会成立于1988年，发展至今，全国会员企业接近5000家，下设47个商品分会，协调的海关编码2828个，与全球70个国家和地区的几百个同行业组织建立紧密合作。商会的宗旨是服务政府和企业，最重要的功能是行业协调，具体工作包括积极服务外交外贸方针、组织企业参展、宣贯政府政策、反馈行业意见等。
中国农产品贸易具有较强韧性
《21世纪》：根据中国海关统计，2024年1—5月，中国农产品进出口额1312.5亿美元，同比下降6.7%。其中，出口398.6亿美元，同比增长0.4%；进口913.9亿美元，同比下降9.5%；贸易逆差515.3亿美元，同比下降16.0%。你怎么看上述数据？
于露：从数据来看，今年前5个月中国农产品贸易表现不如以往。
出口方面，中国农产品出口保持增长，增长过程中出现波动。今年1月同比增长，体现了国外对中国农产品的刚需。此后2月和3月，受节日因素影响有所下降，4月恢复至去年同期水平，5月同比增长。这反映出中国农产品出口具有比较强的韧性。不过，技术性贸易壁垒等非关税措施也对出口造成了一定阻力。
进口方面，中国农产品进口今年1月至5月持续同比下降，这需要客观、理性地看待。中国农产品进口同比下降与国际农产品和食品价格走势相符。同时，进口变化也受到全球消费尚未恢复至旺盛态势、全球去库存、气候变化扰动农作物种植和收成、地区冲突对国际航线运输冲击等因素的影响。未来，中国农产品进口预计还会徘徊一段时间。
《21世纪》：近年来，中国农产品贸易呈现什么特点？
于露：整体来看，中国农产品贸易呈现持续增长的积极态势，主要有几个特点：
一是农产品贸易的发展趋势体现了周边是首要，大国是关键，这恰好也与中国的外交战略布局不谋而合。中国农产品出口前十大目的地中，有7个在周边。巴西、美国位列进口来源地前两位。与此同时，中国农产品贸易伙伴越来越多，进出口涉及200多个国家和地区。
二是优势产品保持良好发展态势。2023年，中国农产品出口额达989.3亿美元，其中水海产品、蔬菜累计出口额均超100亿美元。
三是农产品进口来源多元化、选择日益丰富，包括油脂油料、肉类、水海产品、水果、谷物、乳制品在内的产品进口额均超100亿美元，这既体现了国计民生产品进口的刚需，也体现了中国百姓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在农食产品领域日益得到满足。
四是中国农产品贸易保持逆差。2014年至2023年，中国农产品贸易逆差年均复合增长率达11.7%，同期农产品进口年均复合增长率7.6%，农产品出口年均复合增长率3.7%。2022年和2023年，中国农产品贸易逆差均超过1300亿美元。
《21世纪》：您如何看待中国农产品贸易的发展趋势以及依据何在？
于露：中国农产品贸易具有强大的韧性，我对其发展前景持乐观态度，主要来源于几方面：
一是对外开放政策带来的机遇。自1978年改革开放，2001年加入世贸组织，再到2004年全面放开外贸经营权，其间中国多次自主大幅降低进口关税，农产品平均税率约为世界农产品平均关税水平的1/4。中国开放的大门越开越大，更多国外优质农产品进入中国的市场。
二是自贸协定的签署为中国农产品贸易创造了更加有利的外部环境。迄今，中国已经和29个国家和地区签署22个自贸协定，零关税产品数超90%。自贸协定带来的叠加效应，为农产品企业开拓市场、更有效地进行产业链供应链的整合提供了广阔空间。
以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各成员国关税优惠为基础，通过交叉比对各成员国已加入的区域自贸协定和中国已签署的自贸协定中的关税优惠程度，选取扩大出口的目标市场，并选取在目标市场中具有竞争优势的产品。我们以15个RCEP成员国和12个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成员国，以及11个中国—东盟自贸区成员国为例，不难看出，全部加入三个协定的成员国有4个，分别是新加坡、越南、马来西亚和文莱，与中国没有交集的成员国有5个，分别是加拿大、墨西哥、秘鲁、智利和英国。这其中，中国与秘鲁、智利已分别签署双边自贸协定，因此，加拿大、墨西哥和英国可以作为中国扩大农产品出口的潜力市场。
以对加拿大出口烤鳗为例，加拿大对自中国进口的烤鳗征收7%的关税，但对于自越南进口的烤鳗征收的关税为零，两者在关税上的差距是7个百分点。因此，中国企业如果选择在越南设立烤鳗加工厂，自中国进口活鳗，关税为零，在越南将活鳗加工烤制后，根据RCEP原产地累积规则，加工增值超过30%，烤鳗原产地即为越南。以越南为原产地的烤鳗向加拿大出口，将享受加拿大进口的零关税，这样就增强了烤鳗在加拿大市场的竞争力，从而达到扩大出口的目标。
三是自主创新带来的内生发展动力。中国具有较为完整的农业产业链，在种子研发、产品配方、加工工艺等领域不断创新，推动行业朝着更加可持续、绿色环保的方向迈进。此外，农业贸易领域的新质生产力也在不断涌现。例如，广东食品进出口公司是中国传统食品农产品出口企业，从上个世纪50年代以来，一直专注珠江牌调味品的出口，产品已销往全球130余个国家和地区。第134届中国进出口商品交易会（广交会）期间，该企业展出了酱油膏、固体酱油和酱油粉三个新品。以这三个创新产品出口为契机，带动了配方、食品加工机械、技术团队以及生产线匹配等出口，货物贸易和服务贸易齐发力，为该企业开拓国际市场注入了新的生命力。
中法农产品贸易迎来广阔发展
《21世纪》：您荣获法国农业成就骑士勋章，并于2022年4月19日赴法国驻华大使馆参加颁授仪式。该勋章由法国驻华大使罗梁代表法国农业和食品部部长颁发。请问，您对于受表彰有何感想？
于露：法国农业成就骑士勋章于1883年由时任法国农业部长朱尔·梅利纳创立，旨在表彰为法国农业发展和对外合作贡献突出的法国公民和外籍人士。我认为勋章的设立，体现了对于农业行业的重视，是一种文化的传承。我个人所获得的荣誉，背后是对中国食品土畜进出口商会推动中法农产品贸易与合作的认可，更是传递了两国人民的友谊，以及行业之间的相互信任与密切合作。
《21世纪》：在您看来，中法农产品贸易有何亮点？对于未来的合作有何期待？
于露：中法两国有着悠久的饮食文化以及对美食的严谨和热爱。近年来，中法两国农产品贸易得到了长足发展，法国也是当前中国最大的葡萄酒进口来源地。2023年4月，中法两国元首会谈时，中方指出，中国将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同世界各国分享中国新发展带来的新机遇，愿同法方打造“从法国农场到中国餐桌”的全链条快速协同机制。依托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等平台，中法两国农食产品得到很好的展示，两国行业与企业加深了交流与合作。“从法国农场到中国餐桌”已成为中法两国农食领域合作的靓丽名片。今年是中法两国建交60周年，今年5月，中法两国又发布了《中法关于农业交流与合作的联合声明》。在此背景下，期待中法两国农产品贸易迎来更广阔的发展前景。
周边国家是农产品出口首要目的地
《21世纪》：农产品贸易是中国与“一带一路”共建国家合作的重要领域。请问，“一带一路”倡议为农产品贸易带来了哪些机遇和影响？前景如何？
于露：共建“一带一路”倡议自2013年提出以来，推动了中国农产品进口来源的多元化，对满足中国市场需求和促进中国农产品供应链稳定起到了积极作用。同时，中国与“一带一路”共建国家彼此认可度高，合作黏性强，这为中国农业企业“走出去”夯实了基础。此外，共建“一带一路”的发展也推动了电子商务的发展和贸易方式的创新，跨境电商等新业态推动农产品贸易愈加便利化、透明化、可持续化。
伴随中国百姓生活水平的提高、国际交流与合作的加深，预计未来中国将有更多水果、饲料、油脂油料、肉类等农食产品来自“一带一路”共建国家。此外，考虑到生鲜农产品对运输、保存条件的高要求，以及赏味期和消费习惯等因素，中国农产品出口首要目的地也是周边地区。
《21世纪》：根据您了解的情况，中国农业企业出海需要重点考虑哪些因素？
于露：我觉得企业要明确自身的特色在哪，根据实际情况判断产品是否适合布局海外市场，要对市场进行充分调研，从整个行业的利益出发去考虑发展前景。同时，要有明确的法律和规则意识，了解相关市场准入和监管要求，牢牢把握食品安全的底线和红线。
《21世纪》：请简要谈谈中国食品土畜进出口商会整体情况以及未来规划设想。
于露：中国食品土畜进出口商会成立于1988年，发展至今，全国会员企业近5000家，下设47个商品分会，协调的海关编码2828个，与全球70个国家和地区的几百个同行业组织建立紧密合作。
商会的宗旨是服务政府和企业，最重要的功能是行业协调，具体工作包括积极服务外交外贸方针、组织企业参展、宣贯政府政策、反馈行业意见等。商会积极推动双边、多边合作，参与联合国粮农组织政府间茶叶工作组、亚太经济合作组织（APEC）粮食安全政策伙伴关系机制、金砖国家工商理事会农业经济组的相关工作，代表中国农食产品行业在国际上发出中国声音、提出中国想法。
商会为企业了解国外市场搭建平台，带领企业到国外考察农场、监管模式，促进贸易健康发展；组织企业参加德国科隆食品展、法国巴黎食品展等国际重要专业展会，积极向国外进口商、批发商和消费者展示中国特色农食产品和行业形象。商会还在进博会期间举办国际乳业合作论坛、中国国际肉类大会、中国进口食品高峰论坛等专业配套活动，积极促进外国同行了解中国行业发展与消费趋势变化。
未来，商会将朝着打造全球一流商会的目标努力，继续服务食品农产品行业，促进中国食品农产品贸易更加可持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