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传奇书写历史的侧影

2024-07-12 17:35:50 - 北京晚报

以传奇书写历史的侧影

▌张颐武

王彬的《丰泰庵》是一部奇书。它写的是明朝崇祯年间历史,却能够从一个人们想不到的角度,写出了一个人物的命运。通过长平公主这个并不被历史所高度关切的人物,勾勒了历史的侧影,也提供了极为独特的想象,让我们看到了一个传奇,一个从历史中重新想象的传奇。这个传奇被王彬赋予了不凡的意义。

明清之交的一段历史,历来是人们所关注的,也是在文学中一直延绵的题材,它一直是现代中国人所关切的,也是人们常常从中获得诸多的启悟的。对于现代的中国人来说,这一段历史往往被赋予了一种独特的意义,它既是一个深沉的历史教训,也是一个重要的历史的转折时刻,它不断地被现代的中国的历史探究和文化想象所聚焦,也为一般的公众所相当熟悉。但王彬的写法和他人不同,他有一个极为特殊的角度来展开他的故事,他穿过了历史的烟尘,让故事通过崇祯的女儿长平公主的视角来展开,让长平公主成为流落到异域他乡的人,她的故事不再是在李自成进京的那一刻终结,而是再延续下去,她的漂泊中的故事,让她成为一个特殊的见证者。而她通过所谓被发现的自我叙述,被再度想象并书写。这位原来仅仅在历史中有模糊暗淡的记载的人成了主角和时代的见证者。作者从印加帝国的故地秘鲁觅得了故事,开始了一段奇异的时空之旅。在空间上,从秘鲁这远在天边之地回到了王彬生命所系的北京;在时间上,则是当下与明末间的将近四百年的距离的交互对话;正是在这样的跨度上,小说展开了它的奇特的故事。偏离历史中心的掌故的叙述或是历史真实气息的发现,都让这部作品有了独特的调性和特殊的气质。

这里的中心是长平公主。她是深宫中的地位极高的公主,能够见证崇祯时期的重要的历史关节和隐秘的宫廷的细节。她当然是一个历史中真实存在过的人物,但又是在历史的边缘处并没有得到展开的人物。她既不是贩夫走卒这样的历史中的小人物,这样的小人物带起的往往仅仅是一般的社会的状态;又不是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在历史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她处于漩涡的中心,参与和见证了诸多的大事件大关节,但她又是这中心的边缘,并没有在历史中发挥作用。通过她的叙述,我们看到了一幅明代末年的不同于过往的历史的脉络。王彬凸显了从传奇式的个体经验中去发现和见证历史的“侧写”的路径,正史中所写到的那些过往,都通过长平公主的叙述得以呈现,这不再是一种超然角度的呈现,不是当代的人对于历史情境的想象,而是想象通过长平公主的眼光和命运来“侧写”人们相对熟悉的历史,让这历史产生了一种奇特的“熟悉中的陌生”。那些我们都曾经知道,甚至是耳熟能详的故事,但经过了这样的“侧写”,被发现了一些隐秘的脉络,一些新的角度。这些都让明代消亡的历史被赋予了不同的含义。我们从王彬所创造的长平公主的私人的记述中去品味和理解历史,从个人的“稗史”里发现一些原来难以理解和察觉的角度,也看到了一些不同的新的侧面。

《丰泰庵》所写出的既是我们所知道的历史的过程,但他所刻画的却是对这过程的一种来自个人的“补充”。这种补充不是试图戏说或改写历史本身,而是让历史和日常生活、个体的命运建立更为切实的联系,让我们看到一个私人叙述中的历史,大历史在化为小历史的同时,其实并没有被替代或解构,而是通过一种小历史和大历史的平行的描述得到了新的呈现。小历史和大历史相互补充,相互作用。长平公主的个人的经历就是大历史的一个部分,但大历史的惊心动魄更让这小历史的传奇有了完全不同的效应。长平公主的私人的讲述,却凸显了明末历史中心的大风暴,而个人在大风暴中无法掌握个体命运的际遇,她的漂泊离散的经验,都凸显了个体生命本身的独特性。小说故事的传奇里有刻骨的感伤,长平公主的身世际遇里的那些过往的故事,其实都是历史中个人的生动真切的表述。对于王彬来说,他的历史叙述并未试图标新立异,往往正史的论述的堂皇依然存在于故事之中,但那鲜活的想象所表达的“侧写”的传奇,则体现了不同的选择和更多的意味。历史对于王彬来说,就像钱钟书先生引用过的那句名言是“一个大掌故”,他的眼光穿透了历史的那种庄重的秩序,而是在一个流动不居,变换不定的表述中构筑了一个大历史和小历史并置平行的故事。这里的一切都经过了王彬所拟想的长平公主获得了一种新的生命。历史意外地展开了它的另外一副面容,定格于这部《丰泰庵》之中。让我们获得了对于历史的观察和思考的另外的一个角度,也获得了一种来自小说叙述的不同的另类的历史。对于王彬,这是一个关于北京和它的生活的故事的一部分,而对于我们,则可以看到一种不同的“侧写”所带来的不同的想象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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