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慰藉还是认知陷阱？老年人的“竖屏”挑战
转自：上观新闻
在数字时代，便利上网和海量信息，使个人的辨析能力和自我控制力成为核心素养。然而，对于老年群体而言，岁月带走了部分认知的敏锐，过往的经验在互联网时代不再那么适用，这使得他们在“触网”享用新的文化产品时，面临着诸多挑战。
近来，中老年短剧的流行成为新的流量热点，这一现象不仅引起了广泛关注，也引发了深刻的社会反思。一方面，这些短剧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中老年群体的文化娱乐需求；另一方面，其内容质量和艺术品位却饱受质疑。从一些剧目名称如《闪婚老伴是豪门》《保洁老妈无极归来》《闪婚五十岁》等可以看出，这些短剧的故事情节依然沿用了“霸道总裁爱上我”的老旧套路，只不过主角换成了身份、社会地位悬殊的中老年人，比如45岁的保洁大妈与27岁的霸道总裁之间的爱情故事等。尽管剧情中的不合逻辑与戏剧性转折比比皆是，但夸张的情节和情感共鸣打造出的短暂“爽感”，却让不少老人“上头”。
事实上，随着老年人“触网”人数的增加，他们面临的认知陷阱也日益凸显。早在2016年，微信官方后台统计显示，中老年人每日发送微信消息次数达到44次，成为微信的活跃用户。与此同时，他们也成为微信朋友圈谣言的转发大户。调查显示，每月转发5条以上谣言的用户中，80%是超过50岁的中老年人。
近年来，直播间的兴起进一步加剧了这一问题。例如，有位60多岁的阿姨花费20万元追逐“靳东”，每天在“靳东”的直播间里聊天，但实际上，那个直播间只是用靳东的照片为背景，却让老年人信以为真。如今仍有一些老年人认为自己在与“名人”恋爱，并通过社交软件给“男友”转账。即使直播间编造的剧情离谱到男主播声称他的亲生母亲是迪拜公主，已失踪多年，他的父亲爵爷有17位夫人等，即使屏幕上有“剧情虚构”的提示，老人也不以为然，甚至带着几分神秘地说：“直播间就得这么挂。”
随着短视频的流行，中老年短剧兴起，又让一些老人刷爆了自己的银行卡。因为短剧平台上的各种付费解锁机制，如“19.9元解锁全集”等，也容易使缺乏网络支付经验的老年人遭受不必要的经济损失。有案例显示，有的老年人在一年半内累计充值高达3.9万元。此外，老人熬夜刷剧、沉迷手机忽视家中幼儿看护等新闻层出不穷。
数据显示，截至2024年，我国50岁以上的移动互联网用户已经超过3.2亿元，老年用户平均每天使用手机的时间超过4小时。这些现象不仅反映了老年人在数字时代面临的挑战，也呼吁社会各界给予更多关注和支持，帮助他们更好地适应和享受数字生活。
老年人为何更容易中招？作为互联网的新用户，老年人对网络环境的熟悉程度较低，缺乏必要的网络安全意识和信息辨识能力。此外，随着年龄的增长，老年人在处理非语言信息方面的能力受到老化的影响更为显著，这使得他们在识别虚假信息时更加困难。例如，许多短视频采用“移花接木”的手法，将不同时间和地点发生的事情和人物剪辑在一起，混淆视听。为了渲染某些场景的热闹氛围，甚至会把其他地方人多的画面剪辑过来使用，让老年人在“有图有真相”的认知中难以分辨真伪。
更重要的是，这些短剧和直播间通过提供强烈的情绪价值，精准地触及了老年人的情感需求。在很多老年人被骗的案例中，都显示出他们孤独、缺乏情感交流的现状。短剧《闪婚老伴是豪门》的主创就曾表示，经过市场调研，他们发现，中老年人的影视娱乐需求程度并不亚于30岁左右的年轻人。但这一痛点问题在过去的影视作品中，很少被真正呈现。他们认为，剧集使用了“豪门”“闪婚”等让用户上头又符合互联网传播逻辑的创作元素，但其本质传递的依旧是治愈、爱意，以及中老年感情的美好。
虽然短剧的出现丰富了老年人的生活，起到了“陪伴”的作用，但一些低劣的中老年短剧泛滥，不仅内容粗糙、情节荒诞，而且缺乏艺术性和思想深度。这些短剧虽然在短期内满足了老年人的情感需求，但却掩盖了现实生活中的真实问题，甚至误导了观众的价值观。短剧中的虚假信息和误导性内容，不仅容易让缺乏辨识能力的老年人上当受骗，还可能加剧他们的孤独感和焦虑感。长此以往，这种低质量的文化产品不仅无法真正丰富老年人的精神生活，反而可能成为他们的精神负担。
正如《人世间》导演李路所言，精品创作不止于满足情绪价值，更要追求共同、深远、长期的情感价值，要用闪耀着人性光芒、散发着文化内涵、感性抒发和理性思辨相结合的作品来提升思想、滋养心灵。
短剧时长虽短，但作为新的文化产品，也必须承担起精神文化生活的责任，别让“银发弄潮儿”变成“被糊弄潮儿”。
身处当下，我们每个人每天都接触大量的信息，但因为“信息茧房”的存在，不同认知的人刷到的仿佛不是同一个世界。只有提高老年人的媒介素养、提供更高质量的文化产品，帮助他们更好地适应数字时代，才能让他们享受健康、充实的精神文化生活。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陈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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