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清洁工的追梦之旅

2023-12-22 06:05:27 - 贵阳日报官方微博

转自:贵州日报

一个清洁工的追梦之旅

安元书和她的绘画作品。

贵州日报天眼新闻记者肖郎平

“不可以年少而自恃,不可以年老而自弃。”在我们这个时代,只要你敢想,就可能打开新的天地,哪怕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题记

“这怎么可能嘛?”

听说母亲的画在法国展出,权集中觉得难以置信。是啊,很多人都不相信。文盲,农村老太太,清洁工,66岁学画,这些标签很难和遥远的法国以及艺术的殿堂联系在一起。

但是,它们真实地集合在安元书身上。她的绘画作品,去年在法国第16届里昂当代艺术双年展亮相,今年又参加了第10届法国里昂界外艺术双年展。

一个普通人,为何在衰迈之年,爆发出人生最强悍的力量?是天赋?是善良?是机遇?似乎都对,又似乎都不完全对。

来自万里之外的喜报

9月17日,73岁的安元书收到老雇主吴萍发来法国里昂界外艺术双年展的现场照片,还有一段文字:“法国朋友晓蕊转告我,夜郎谷清洁工安元书大姐的画在法国展出。一个不识字的农民自学画画,能在国外展出,值得点赞。”

安元书看不懂文字,堂妹正好在旁边就念给她听。堂妹夫何国进说,没想到大姐有这么多奇思妙想,乡村艺术能走出国门走进欧洲,也是贵州人的骄傲。

这是安元书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画在法国展出。实际上,这已经是第二次走出国门展出了。她只记得,在夜郎谷景区工作时有两个法国人买走她的画,至于买去做什么用就不清楚。

2019年12月13日,两个留着白花长胡须的法国人,走进安元书的宿舍挑选画作。他们是法国里昂界外艺术双年展创始人吉·达勒维和洛翰,此行本来是考察夜郎谷的,在夜郎谷景区创建者宋培伦引荐下见到安元书。

吉·达勒维和洛翰选中了30张画。其中,他们最喜欢一幅牛的画,可是画被安元书用米饭牢牢地粘在木板上,硬抠的话就会破掉。安大姐说:“没想到法国人会看得上我的画。说拿1000块行不?拿去嘛。”她还主动提出额外赠送两张,他们非常高兴,“钱多钱少,都没想过,开心就好”。

当时,安元书学习画画才三年多,法国艺术家为什么会看上一个普通清洁工的作品呢?一方面,她的作品在夜郎谷艺术工作者圈子内已经初露头角;另一方面,界外艺术双年展主要关注当代艺术与原生艺术。

所谓原生艺术,与现有艺术派别分离,对创作者来说是一种不考虑市场和观众的表达艺术。原生艺术研究者曲晓蕊表示,参展作者大部分是自学成才,没有经过专业艺术培训。原生艺术体现出现代人身上依然保留的“原始的艺术创造力”,可是,它也不等于原始艺术。

这是一个国际性的民间艺术文化交流展览,尽管参展者有相当部分的非专业人士,但门槛并不低。以第16届里昂当代艺术双年展为例,作品来自法国、中国、捷克、波兰、加拿大、日本6个国家的20位艺术家。区区20位而已!其中,中国作者只有两位,除了安元书之外,另一位是科班出身的知名艺术工作者。

曲晓蕊称赞,安大姐的作品有蓬勃瑰丽的想象力,她特有的艺术表达方式渗透了一定的中国文化元素,所以对法国观众来说是很有艺术冲击力、很棒的作品。

一个普通农村妇女那么“粗糙”的作品,即使在圈内艺术工作者中受到关注也是非常小众的事情,那她和她的作品为什么值得关注呢?

也许,第16届里昂当代艺术双年展发布的《脆弱宣言》会带给我们不同的思考。

经历新冠疫情,原本应在2021年9月揭幕的展览、于2022年9月才与观众见面。展览上的宣言指出,全球各种危机迫使我们重新思考脆弱性的意义及其蕴含的力量,脆弱并非软弱,它彰显现实也提醒人们寻求改变。而艺术作品的力量就在于,它超越语言、国界和表达方式的界限,揭示出人类在黑暗中沉寂的恐惧和始终柔韧地维系为一体的渴望。

这么深奥的道理,也许超过了安元书的理解范畴。然而,她的想象力却直达异国他乡的艺术堂奥,确实超越语言、国界和表达方式的界限,让我们看到人类彼此维系的另一种方式。

古埃及神话中有一位叫斯芬克斯的怪物。据说,这个怪物是狮身人面的样子,它要路过的人猜谜,答不出来的人就会被吃掉。无数过路人因斯芬克斯之谜丧生,直到俄狄浦斯猜出答案并杀了它。

安元书的一幅画作中,一个鸡身人面像占据了大半篇幅,另一个人举止轻浮地托着她的下巴。她笑着说,这个人上当了,他以为对方是个人,其实是只鸡。这和狮身人面像有异曲同工之妙,尽管她并不知道狮身人面像这个典故。

人类的心灵是相通的,而且,可以穿越时空息息相通。一个66岁才学画的普通老太太证明,脚未曾到达的地方,作品可以达到;眼睛未曾见识的奥妙,作品可以见识。

只要有梦想,每个人都了不起。安元书这辈子到过最远的地方是广东,为了照顾年幼的孙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出远门;她的画,走得更加遥远,远到她以前从未听说过的地方。

三代人,从文盲到中专再到大学

安元书出生在思南县杨家坳乡忠诚村,身份证上的出生时间是1950年。实际上,她并不知道自己准确的生理年龄,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一两岁的时候,父母离婚,安元书是被后母抚养长大的。1958年,安元书到了该上学的年纪却没有机会,连饭都吃不饱呢。

安元书在娘家吃的主粮是红薯,出嫁那天,吃喜酒的客人们享受到这个家庭最好的食物——红薯颗粒加一点点米饭。丈夫家条件稍微好点,能吃上包谷饭。包谷饭是将玉米粒磨成碎末,至少要蒸两次,是当时农村的主食。

公爹是疯子,安元书侍候了18年。夫妻俩一边抚养孩子一边努力攒钱盖房。公爹去世6年后,以瓦为顶的木板房刚修好,丈夫突然撒手人寰。

90年代末,女儿和儿子先后考上中专。作为单身母亲的安元书,为了供孩子读书可以说是苦苦支撑,除了种玉米、红薯、土豆、烤烟外,还养母猪、母牛、母鸡。一大早就要起来干活,天黑了才回家,有时候忙到十点甚至凌晨两三点。“母猪下仔,半夜也要起来等着。给母猪、母牛催奶,要喂豆浆。小鸡不照看的话,耗子要把它拖走。”

安元书想尽一切办法,尽量增加家里的收入。即便如此,她还是无法改变捉襟见肘的窘况,两个孩子面临辍学的命运。贷款3800元,还没还上,人家在追呢。上次是表亲担保的,这次又能找谁呢?

“可惜丈夫生癌症,45岁就去世了,害我的娃儿没读书。”她曾经想过,至少保障一个孩子能继续读书,还是没做到。至今,她仍为当时的情况深感无奈,“读不起,靠妈妈找钱,找不到”。

生活让人爱恨交加,当它下坠的时候,任你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阻止。即使儿女双双辍学,独自留守农村的安元书,还是无法摆脱困境。她至今记得,因20元电费闹出一场纠纷。她恳求缓几天,等卖了小猪仔再交钱。可是,收费员没答应还去戳小猪仔,却被护子心切的母猪咬了一口。对方气恼,揪住安元书的衣服领子,认为她故意不管好母猪。

在外打工的儿女,劝母亲也出去打工。2000年,在农村生活了半个世纪之后,安元书终于决定离开辛劳不已而收获总是那么微薄的老家。

即使过年,安元书也极少回老家。她的手机里保存着一段视频,那是儿子特意为母亲拍的,聊解思乡之情。视频里,她修的一层木板房,总是勾起她对往事的回忆。“儿子说,毕竟那是你辛苦一辈子的成果。”

今年暑假,她回老家了。家有喜事,孙女考上中国石油大学。12月9日,星期六,权集中还在嘈杂的工地干活。他说,女儿是办了助学贷款上的大学。“咬牙也要想办法读书,家庭要往上走。”

贫困对这个家庭最大的影响就是教育,希望在教育。一代又一代,艰难地往上走,从文盲到中专再到大学。目前,安元书儿子家三个孩子,一个读大学,还有两个分别读高中和小学;女儿有两个儿子,一个上大学,一个念高中。

人生艰难,中年丧偶,子女辍学,各种贫困的印记深深地烙在安元书内心。然而,在人生后半程,她逐渐感受到了家庭往上走的幸福,幸福来源于这个国家托举着人民往上走的力度。

尽管,生活的温情来得那么晚也不那么炽热,但它足以刺激安元书内心埋藏已久的种子并且以一鸣惊人的方式发芽。

艺术要的是想象

安元书有无穷的想象力。只是,她的想象力曾经被贫困限制,直到充满艺术气息的夜郎谷唤醒它。

安元书和夜郎谷的缘分,纯属巧合。女儿权仕美起初在一家卤菜店工作,老顾客吴萍觉得她态度好,就动员她跳槽到自家的景区工作。权仕美试探地问,母亲年纪大了点,行不行?

安元书领工资时连签名都不会,吴萍教会她写自己的名字。在夜郎谷,她先后做过煮饭、挖泥巴、打砂浆、搬石头、收门票、清洁等活路。刚开始,她听到工人们说太累了觉得好笑,相比自己在农村干的那些活路,这些简直太清闲了。

夜郎谷位于花溪斗篷山下的峡谷之间,溪水深流,林木葱茏。无数石头和陶器堆砌的傩面具,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峡谷两侧,古朴自然,是一座石头堡垒。宋培伦带着一群人用了20多年时间,一点点地创造了这个以夜郎为主题的艺术社区。有一些艺术家来到此,称赞“这就是原始的力量”。

夜郎谷是知名的网红景点,有很多画家、雕塑家、演员等艺术工作者纷纷来这里参观,也有很多美术专业的大学生和学习画画的中小学生在景区写生。

2016年的某一天,一群孩子在画画,从事清洁工作的安元书好奇地凑过去看。“有的画雕塑,有的画风筝,有的画动物,画什么的都有。”

她的想象力之门,突然被推开,就像阳光穿过一层层茂密的叶子照亮密林深处。她为我们描述一幅幅充满画面感的场景:山大了,有羊,有牛,还有人放牧;那里有块石头像牛,或者像猫头鹰站着。

安元书捡起学生们丢在垃圾桶的废纸、蜡笔、毛笔,晚上回到自己的宿舍,开始画画。绝大多数情况下,毛笔勾线,蜡笔涂色。墨汁是向一个画画的胖子要的,她本来只想要点剩的,胖子问清楚用途随手就给了一整瓶。

晚上的夜郎谷,没几个人,别人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自己画得开心”。这个不会用文字表达的清洁工,开始用画记录自己理解的世界。她觉得,自己的画是在讲故事,美丑对应,“龙对龙,凤对凤,麻雀爱钻‘刺笆笼’(方言,表示灌木丛)”。

画中的人和动物,经常是雌雄一对。她笑着说:“是东西,就有一公一母。想到什么就画什么,是对是错,不管。”画面中男女之情,是不是年轻人在夜郎谷谈恋爱的样子?她笑而不语。

除了生活场景之外,苦难会不断地出现在画中,无论安元书是否意识到这一点。一朵漂亮的花,公虫子和母虫子分别从左右两侧啃噬;一个人像,毒蛇吐着信子发起偷袭,鸟也想啄它;一只青蛙,被两条修长的蛇分别咬住屁股和腿。有好几幅作品,牛累得吐舌头了,旁边或背上的人依然在催促甚至鞭打它。“牛嘛,太辛苦了,起码让人家休息一下。”

苦难中也有温暖。一只鸟挑着一担水飞在画面上方,水滴下来滋润着干渴的青蛙和另一只鸟。这种温暖,像她人生中彼此互助的那个世界一样,也像脱贫攻坚战为贫困户天降甘霖一样。

权集中说,可能还是和经历有关系,母亲是个苦命人。他曾经劝母亲不要画了,理由是,夜郎谷那么漂亮,母亲的画看起来还不如幼儿园的孩子画得好看,影响不好。

影响确实来了,来得那么快、那么剧烈,就像一辆原本缓慢行驶的绿皮火车突然变成疾驰如风的高铁。有一天,安元书看到某个地方施工不平整,就拿了块木板将它盖住并贴上自己的画作。宋培伦看到了以后,问是哪个画的。他称赞,画得好。

宋培伦是雕塑家和漫画家。意外得到画家的赞赏,安元书信心大增。不久后,夜郎谷要举办一个生态美术文化主题的展览,她自告奋勇交了一幅剪纸作品参赛并获得三等奖。

“平生不解藏人善,到处逢人说项斯。”宋培伦经常向画家和学生介绍安元书,他女儿也在朋友圈推荐这个了不起的清洁工。于是,夜郎谷出现一段佳话,专业画家开始向安元书这个非专业的爱好者买画。

2018年,在画家石祥宇的介绍下,中央美院一位老师花5000元买了安元书的三幅画。安元书不会用二维码收款,老师临时找地方取了现金。可是,画被米饭粘在三合板上,怎么抠都抠不下来,他们干脆连画带木板一起抱走了。

安元书并没想过用画卖钱,尽管,钱对她来说一直都很重要。她曾经随手送给一个常来夜郎谷的美术专业大学生三大本习作。好心的人提醒,不能乱送,毕竟是自己的作品。搞篆刻的小田,本来至少收费300元,特意免费为她刻了一方印章。

不过,安元书对自己的画作能卖钱还是很自豪的,对每个买画的人都记忆犹新。有的人几十块,有的人几百块,有的人无偿要画送给朋友。更重要的是,她还在精神上收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被尊重感。来索画的人,老师也好,学生也好,都叫她“老师”。“叫我安老师。天,人家喊我是尊重我,也答应。”

她画得很快,脑子里有无穷无尽的想法,A4纸大小的画一晚上能完成一二十张。当版画家杜庆伟让她按自己的想法随便画时,只要十几分钟,她就可以把画交给对方。

有趣的是,买画的都是专业人士。宋培伦说:“她的表现形式正是一些专业艺术家缺失的,天真自然。这种天真不是乱画,不是乱涂鸦,是出自内心本能去绘画。一般人接受不了这种形式。”

安元书明白,自己的作品对大众缺乏吸引力。“搞艺术的才来,不搞艺术的,没哪样用。”不过,画画让她很开心。“艺术方面我是最喜欢。学画画,岁数再大都不怕。只要想得出来就画得出来,想不出就画不出。”

“艺术不能为了好看,要的是想象。好看的多得很,展览要讲艺术。做出来要看成功不成功,这才是艺术。”

她说,到了夜郎谷,看到宋老师搞得好看就想学,但是,不学人家一个样,要不然就没用。“学夜郎谷又不像夜郎谷。设计设计,就是要自己设计。”她说,这些道理是自己想出来的。

天呐,一个文盲竟有如此境界和高深的观点!如果你不能被她的画在视觉上征服,就听听她谈艺术,一定会被其中的哲理征服。

如果没有去夜郎谷,这辈子会想画画吗?安元书摇摇头说,不可能,在夜郎谷的20多年是这辈子最安逸的日子。“如果在农村,从早忙到晚上月亮升上天,哪有空画画?在夜郎谷,八小时之外,两头闲。”

这,是一个普通乡村老太太不断升级的奇幻之路,也是中国农民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中国式现代化缩影。

新的美好向往

善良总是会有回报的,也会在人间继续传递下去,让自己在下一个路口与别人的善意相逢。善良是一种社会公共产品,每个人都要付出,而不能光是索取。正如法国作家大仲马在《三个火枪手》中说的那样,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安元书和家人对宋培伦夫妻充满感激。她觉得,在人生落魄的时候,宋老师给了自己一口饭吃。从最初每个月200元,到1000多元,再到2000多元,一直到3000多元,夜郎谷给了她衣食无虞的生活。

对此,权集中一方面自责,说自己能力不足,愧对母亲;另一方面感慨,母亲在夜郎谷工作,实际上呢,就是蒙受宋老师关照在那里养老。

当然,这也是时代的红利。本世纪以来上千万贵州农民彻底摆脱绝对贫困的渊薮,贵州农民人均年收入增长了10倍,安元书则幸运地跑赢了大多数农民。“生活好了,开心了,精神上好了,脑壳就没那么烦。安逸了这么多年,觉得好开心。”

宋培伦说,安大姐不识字,但艺术感觉是天生的,她就是一位素人美术家。不过,安元书自己对不识字这件事非常介怀。她说,如果爸爸妈妈送我读书,起码不是守摊摊过日子,要是有文化,也可以成为艺术家。

在一次同事们聚会的时候,人人都要表演,有的人唱老歌,有的人唱流行歌,她现场编了首山歌称赞夜郎谷。

她想,只要宋老师不赶她走,就会在夜郎谷终老此生。然而,离别的日子,还是意外地来了。

安元书如今73岁了,但是,身板挺拔,行动敏捷,毫无老态龙钟的样子。不过,今年3月,劳动监察行政执法人员发现她严重超龄了,不能再上班。她不得不和夜郎谷说再见,奔向下一个养老的栖身之所。

权仕美的品性像母亲,在卤菜店工作时深得老板信赖。她要出嫁了,老板依依不舍,把卤菜秘方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她。有了这门手艺,她在凤冈县二小巷租了一个小店铺卖了十多年的卤菜,并且在当地买房定居。

如今,安元书就在这个小卤菜店帮忙,几幅画作分别贴在玻璃柜和墙上。房东听说她会画画,让小孙子来讨教,所以她随便贴了几幅画。不知情的人,包括经常来买卤菜的顾客,以为那是小娃娃画的,毕竟画面那样天真烂漫。

12月8日早晨,街头浓雾弥漫。尽管当地天气预报最低温是5摄氏度,但体感温度还是非常低,冷得令人瑟瑟发抖。早上5点多,安元书就起来加热食物,“无论钱多钱少,不能吃出问题”。7点多,她就把桌子、食物从店铺搬出来摆在离主干道更近的地方,卤汤中横七竖八摆放着豆腐串、鸡蛋、小饺子、火腿、魔芋等。

她穿着黑色的皮革外套,站在墙边,等待顾客。一个一年级的小女孩买了4个小饺子,她并不知道,眼前的老奶奶是位原生艺术家。

不过,当生活的压力再度袭来时,安元书又搁下了画笔,她说画了也没地方销售。“开心我承认,但生活没着落,哪有粮食收进屋?难道拿画来煮起?”另外,她觉得回到乡下这种小地方,如果还坚持画画就会被人说犯傻,有点难为情。

她非常矛盾,一边是画画没用的经济理性浮上脑海,一边是想画画的艺术冲动时不时地涌上心尖。“有空还是买点笔。如果能够重新选择,愿意画画。”

这时,街坊罗阿姨正好背着背篓路过,站在门口一边听一边看。“字都不会写?还卖给法国人?”她张望了一会,又走进店铺内欣赏墙上的画。“怪了,活灵活现!”

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不断提高。在充满卤汤香气的店铺里,安元书不停地念叨着:“如果有经济条件,有个画室,纸在那,笔在那,规规矩矩放好,那就好了。”

罗阿姨说,她的网络社交视频玩得好,一边掏出手机拍照一边信心满满地安慰比自己年长的安元书。“我拍起照,给你发出去,会有人支持你的。”

谁会想到,当年那个愁吃愁穿愁读书的农村老太太,竟然成为向世界输出精神食粮的原生艺术家呢?从艰难刨地50年,到轻松吃上旅游饭20多年,再到意外拿起画笔的7年,她在国家前进的时代中迈出个人前进的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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