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会实录 | “考古中国”重大项目重要进展工作会（12月21日）
转自：国家文物局
国家文物局副局长关强：
大家上午好。今天我们召开第四季度例行新闻发布会。介绍4项“考古中国”重大项目最新发现与研究成果。首先，我代表国家文物局，热烈欢迎大家的到来！
东周至隋唐是我国历史上民族大融合、文化大发展的重要时期，为我们留下了丰富的历史文化遗产。近年来，国家文物局在“考古中国”重大项目框架下，持续推进东周至隋唐时期城市考古、建筑考古、陵墓考古、手工业考古等专题性研究，同时，也积极推动地方人民政府落实“先考古、后出让”政策措施，支持地方文物部门、考古机构对土地储备出让前、城乡基本建设中发现的重要文物、开展系统的考古发掘，为历史研究和文物保护提供学术支撑，取得了一批重要成果。今天，我们选取具有代表性的4个项目介绍给大家。
首先，我介绍一下今天参加会议的专家和同志们。今天我们邀请到的专家有：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刘庆柱研究员、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齐东方教授、西北大学历史学院王子今教授、陕西省考古研究院焦南峰研究员。
参会的还有考古发掘项目负责人：中国国家博物馆游富祥研究馆员、西安市文物保护考古研究院柴怡副研究馆员、荆州博物馆杨开勇副研究馆员、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陈斌馆员；项目所在省文物部门和考古所同志：国家博物馆陈成军常务副馆长、湖南省文物局王志杰副局长、陕西省文物局段红升二级巡视员、湖北省文化和旅游厅文物保护与考古处陈飞处长；项目所在地方人民政府同志：荆州市人民政府严红副市长、临武县人民政府黄兰芳副县长、宝鸡市高新区管委会郭汉副主任。
以及国家文物局考古司张凌副司长、政策法规司罗娟副司长。
本次会议还邀请到了人民日报、新华社、中央广播电视总台等媒体朋友们。
按照会议议程，首先，请中国国家博物馆游富祥研究馆员介绍陕西省宝鸡市下站遗址的新发现和研究进展。
中国国家博物馆研究馆员游富祥：
下站遗址位于陕西省宝鸡市陈仓区，地处秦岭北麓渭河南岸的台塬之上，是一处春秋至西汉晚期的祭祀遗址。2020年至2023年，经国家文物局批准，中国国家博物馆、陕西省考古研究院等单位联合对下站遗址进行了考古发掘，取得一系列进展。
下站遗址总面积约23万平方米，共发现祭祀遗迹1400余个。目前，考古发掘各类祭祀坑99座，祭祀坑之间存在复杂的叠压打破关系。祭祀坑分为长条形、长方形、洞室三种形制。春秋中期，祭祀坑主要为南北向长条形，坑内主要埋藏牛牲。春秋晚期，以东西向长方形坑为主，除动物牺牲坑外，最重要的是出现了车马坑，坑内埋藏实用车，车马器形制与秦公一号大墓二号车马坑出土车马器几乎相同。战国时期，车马坑形制缩小，内容发生变化，实用车开始向模型车转化，并开始在车舆内放置玉人、玉璜和玉琮，这种玉器组合一直延续至西汉时期。秦统一至汉代时期新出现洞室祭祀坑，洞室内放置模型车马。根据《史记》等文献记载和遗址内出土“密”字陶文等信息，基本确认下站遗址为秦宣公四年（公元前672年）所设密畤。
秦汉两代先后设鄜畤、密畤、吴阳上畤、下畤、北畤，分别祭祀白帝、青帝、黄帝、炎帝和黑帝，史称“雍五畤”。下站遗址为雍五畤之密畤，从公元前672年延续使用到西汉晚期。随着秦王朝的建立，雍五畤由诸侯国祭祀场所转变为大一统王朝国家的祭天祀典场所，系统展现中国古代祭祀制度和我国传统礼制文化发展的历史进程。
国家文物局副局长关强：
下面，请西安市文物保护考古研究院柴怡副研究馆员介绍陕西省西咸新区北城村墓地的考古发现及研究成果。
西安市文物保护考古研究院副研究馆员柴怡：
北城村墓地位于陕西省西咸新区，是十六国至隋唐时期的大型部族墓地。2021年至2023年，经国家文物局批准，西安市文物保护考古研究院对该遗址进行了考古发掘。目前，已揭露出墓地围沟1处，围沟内墓葬285座，取得重要成果。
北城村墓地围沟东西长约350米、南北宽约260米，围沟内墓地面积8万余平方米。考古勘探发现十六国至隋唐时期墓葬301座，目前已发掘285座。墓葬规划有序，排列整齐，墓道均为东向。十六国墓葬位于墓地东北部，共38座，呈四列分布，墓葬形制均为长斜坡墓道洞室墓，墓道均有二或三级台阶。出土陶人物俑、陶骑马俑、陶牛车、陶九盘连枝灯、陶灶等器物，其中，M452墓室内发现土雕仿木建筑造型，为十六国墓葬中所罕见。北魏至西魏时期墓葬共101座，位于十六国墓的南侧及西侧，等距离布置五列，墓葬形制基本为长斜坡墓道单室洞室墓，仅有1座为砖室洞室墓。墓葬几乎不见随葬品，仅个别墓葬出土陶罐、陶模型榻等。其中M325出土有北魏“太和十三年”纪年墓志砖，M135出土有西魏“大统十五年”纪年墓志砖。北周及隋唐时期的墓葬共146座，分布于墓地西侧和东北部，墓葬形制有斜坡墓道洞室墓和竖穴墓道洞室墓两种，出土随葬品较少，包括陶壶、陶盏、铜钱、铜带钩等。
北城村墓地是迄今为止发现的十六国至隋唐时期规模最大的独立墓园，墓地布局清晰、规划有序，延续时间长，生动再现了十六国至隋唐时期迁徙到关中地区的少数民族与汉文化逐渐融合的过程。
国家文物局副局长关强：
下面，请荆州博物馆杨开勇副研究馆员汇报湖北省荆州市秦家咀墓地考古最新进展。
荆州博物馆副研究馆员杨开勇：
秦家咀墓地位于湖北省荆州市纪南生态文化旅游区，西距楚故都纪南城遗址约1公里，是一处东周时期墓地。经国家文物局批准，2023年荆州博物馆对该墓地进行考古发掘，其中墓葬M1093中出土大量竹简，具有重要历史价值。
M1093是一座战国时期的楚墓，初步推断其年代为楚宣王至楚威王时期（公元前369至公元前329年）。该墓葬为带头龛的长方形竖穴土坑墓，为长方弧形悬底单棺，出土随葬器物19件（套），分别放置于头龛、棺外东侧、棺北侧，2套竹简位于头龛和棺北侧的竹笥内。
经过荆州文物保护中心第一阶段室内保护处理，共揭取竹简3910枚，预计可缀合整简1200至1500枚，字数约30000字。简文的字体为典型战国楚系简帛文字，内容经初步辨识，包括5类：（1）六艺类，包括《尚书·吕刑》《孔子道秦穆公之事》《齐桓公问于管仲》《凡民》《君子》《齐庄侯侵晋伐朝歌》《叔鱼谏晋庄平公》等；（2）诸子类，包括《司徒狄》《后问于元明》《四王五霸》等；（3）辞赋类，包括《隐语》等；（4）术数类，包括《九九术》《日书》等；（5）方技类，包括《病方》《养马》等。
秦家咀M1093是目前出土战国楚简数量、文字最多的墓葬，楚简内容涵盖六艺、诸子、辞赋、术数、方技等诸多领域，是研究先秦时期的历史、文化、思想的珍贵资料。尤其是出土《尚书·吕刑》为校勘传世文献具有重要价值；《齐庄侯侵晋伐朝歌》《叔鱼谏晋庄平公》丰富了历史人物细节，为史学研究增添新的资料。
国家文物局副局长关强：
下面请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陈斌馆员，向大家汇报湖南郴州市渡头古城遗址新进展。
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馆员陈斌：
渡头古城遗址位于湖南省郴州市临武县，是汉代至六朝时期“临武”县的治所在地。近年来，国家文物局支持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对该遗址开展了系统的考古调查、发掘工作，取得重要收获。
遗址包括古城址（衙署区）、居民生活区、手工业区和墓葬区。衙署区平面近正方形，边长约100米，衙署区四周外挖有壕沟。衙署区外东北部约300米处是居民生活区；西北部10公里处为手工业生产区；墓地分布在衙署区外四周低矮山岗上，共发现3个墓区，初步探明墓葬约400座，年代处于西汉至六朝时期。
2022年至2023年，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对衙署区中部、西北部区域进行了重点发掘，揭露出一处坐东北朝向西南的大型长方形房址，其南北长22米，东西宽8.5米。房址基槽、门道、道路、水井、活动面等保存较好，初步判断该房址为六朝时期重要的衙署建筑基址。房址内及其附近的水井出土三国时期吴国简牍等近1万枚，包括木简、木牍、签牌、封检、削衣等，有“黄武六年”“黄龙二年”“嘉禾二年”等纪年，为临武县的行政文书，内容涉及临武县行政区划、赋税、户籍、屯田、矿冶等。
渡头古城遗址是汉至六朝时期我国南岭地区古代城市的重要代表。考古发现构建了南岭地区汉至六朝时期考古学文化发展序列，为研究古代中央政权对南岭地区的开发和有效治理提供重要资料。
国家文物局副局长关强：
下面，请各位媒体朋友提问。
新华社记者：
雍五畤和天坛的传承关系是怎样的？
中国国家博物馆研究馆员游富祥：
秦及西汉前期皇帝均郊雍。汉武帝时，在甘泉宫设甘泉泰畤，尊太一为天之最高神，西汉末年，雍五畤祭祀被废止，迁甘泉泰畤于都城南郊，发展成为后世二千年天坛祭祀的雏形。
中国日报记者：
西咸新区北城村墓地发现有斜坡墓道洞室墓、竖穴墓道洞室墓、砖室洞室墓等，这些墓葬形制上的区别说明了什么？哪件文物最能表现十六国至隋唐时期迁徙到关中地区的少数民族与汉文化的融合？
西安市文物保护考古研究院副研究馆员柴怡：
斜坡墓道土洞墓和竖穴墓道洞室墓都是关中地区自西汉以来传统的墓葬形制，北城村墓地里使用这两种墓葬形制，主要是吸收了关中地区本土文化的这种墓葬形制，也是文化融合的重要表现。
香港紫荆杂志记者：
可以简单举例说明秦家咀对于存世文献有什么校勘的意义？在楚文化研究领域填补了哪些空白？
湖北省荆州博物馆副研究馆员杨开勇：
秦家咀出土的战国时期文化内容丰富，为传世文献的对照校勘提供了新的资料。比如发现首篇较完整的《尚书·吕刑》，为校勘传世文献具有重要价值。之前出土文献里面有《尚书·吕刑》残篇，但是不如此次秦家咀出土的完整，对传世本和当时战国一些文献传抄本肯定有重要的校勘作用。《齐庄侯侵晋伐朝歌》《叔鱼谏晋庄平公》丰富了历史人物细节，为史学研究增添新的资料。至于对楚文化研究填补空白方面，首次在出土文献里面讲楚文王位列春秋五霸。
中国网记者：
请简单说一说渡头古城吴简是怎么发现的，它的发现有什么重要价值？
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馆员陈斌：
吴简发现于井中，恰好1号和2号水井形成了饱水环境，简牍得以保存。简牍有两个价值，一是简牍年代明确，为构建渡头古城遗址文化发展序列提供了重要年代参考。二是渡头吴简是东吴时期临武县官府档案资料，内容丰富，涉及赋税，人口，郡县等，这些出土简牍为研究东吴时期的郡县管理，社会、经济发展水平以及历史文化、历史地理提供了翔实的文献资料。
国家文物局副局长关强：
感谢各位专家、同志们和媒体朋友们。今天汇报的4个项目，是东周至隋唐考古的重要成果，为相关研究提供了时代明确、性质清晰的实物标尺。下站遗址提供了中国古代祭礼制度中，诸侯国祭祀向大一统王朝国家祭天祀典发展的生动案例。北城村墓地是迄今为止发现的十六国至隋唐时期规模最大的独立墓园，生动再现了十六国至隋唐时期迁徙到关中地区的少数民族与汉文化逐渐融合的过程。秦家咀墓葬出土楚简内容涵盖六艺、诸子、辞赋、术数、方技等诸多领域，是研究先秦时期的历史、文化、思想的珍贵资料。渡头古城遗址构建了南岭地区汉至六朝时期考古学文化发展序列，深刻反映了古代中央政权对南岭地区开发治理的历史进程。
考古发现还仅仅是开始，深入挖掘阐释这些文物背后丰富内涵价值，将对它们的解读和认识转化为新的历史，还需要我们花大力气开展持续的考古与研究工作。一是制定系统工作计划，统筹推进后续田野考古、已发掘资料的整理、出土文物保护修复，以及综合分析研究、报告编写出版等各项工作，力争早日发表系统全面的考古资料信息，为促进成果转化提供学术基础；二是强化课题意识，深入开展多学科合作，发挥历史时期考古学优势，充分整合历史学、社会学、民族学、宗教学等不同领域专业力量，多维度、多层次研究阐释考古遗存内涵价值，讲好考古故事；三是增强文物保护意识，各级文物部门、考古单位和地方人民政府之间应充分沟通协调，及时落实新发现遗址、墓葬现场保护措施，元旦春节等节假日期间应做好巡查看护，大型墓葬考古发掘工地应建立文物、公安联防联动机制，安排专人值守，确保文物安全万无一失。
这应该是2023年的最后一场“考古中国”重大项目进展工作会，我们借这个机会向一年来关心、支持我们这项工作的各位专家、媒体朋友们表示衷心的感谢，向一年来辛苦工作在田野考古一线的全体考古工作者表示诚挚的问候和感谢！
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