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旮旯响起欢快的笑声
一生中听过不少笑声，但能留下记忆的却不多。可去年到彭水县一老战友家玩耍时，在听到他的笑声后，却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老战友名唐永瑞，1977年入伍。由于他入伍比我们早，我们就叫他唐老兵。因为是老乡，所以没有事的时候最喜欢往他的宿舍跑。不过，在我的记忆中，唐老兵从来都不喜欢笑，即使偶尔笑一下，那感觉都是苦涩的，从没舒心过。听他同年入伍的战友讲，唐老兵的老家地处大山区，家里姊妹多，家庭负担重。在入伍第二年，其父上山砍树时，腿被树砸成粉碎性骨折。由于没有及时医治，落下终身残疾，唐老兵从此脸上就很少有笑容。我知道那是生活的重压，改变了唐老兵的性格。在部队服役期间，他特别能吃苦，施工重活累活抢着干。几乎每年都获连嘉奖或营嘉奖，师后勤部嘉奖也获得多次，成为连队同年入伍战友的标兵。1983年他退伍回到了彭水老家，阔别六年的山村依旧，家还是那个仅五十多平方米的木结构穿斗瓦房，而且墙壁还透风，进出大山全是羊肠小道，没有经济作物收入。
2002年渝怀铁路建设期间，我趁采访的间隙，到彭水拜访了他。那时，虽然他家里贫困状况有所改变，但是，去他老家的路还是羊肠小道，住的还是那间仅五十多平方米的木结构穿斗瓦房。从到他家一直到离开他家，心里都是沉甸甸的。
最近几年，唐老兵多次打电话说，他的家乡变化了，他脱贫致富了，并邀请我一定去他家看看。去年春暖花开之际，我和另外两个战友终于成行。
从重庆主城一路高速驱车至彭水保家下道，按高德地图定位，我们继续前行。虽然道路蜿蜒曲折，时而盘山而上，时而在谷底奔驰，但全是SBS改性沥青硬化的路面，足足有四米多宽，路况不错。眼看快晌午了，十几公里的山路，怎么行驶了近一个多时辰还不到达目的地?呵呵，原来卫星定位山旮旯里村庄是不靠谱的，牵着我们在山上山下绕来绕去。好不容易踫上一热心路人，问明方向，我们才找到了唐老兵的家。
车刚驶入他家的地坝，他喜出望外，从屋内笑呵呵地快步走向车旁，一手帮我们拉开车门一边说：“稀客，稀客，快进屋坐！”
进到屋内，屋内窗明几净，彩色电视、冰箱、组合家具一应俱全，还有一辆长安客货两用车停在地坝里……唐老兵显得清瘦而精干，一米七的个头，衣着整洁利落，两鬓斑白，六十五岁的人依然透着当年军人的精气神。那天，久违的阳光格外灿烂，照耀在这秀丽的山旮旯，照耀在唐老兵和我们笑盈盈的脸上，暖暖的。我们与唐老兵就坐在他门前院坝上，边喝茶边拉家常。
唐老兵退伍后保持和发扬军人的光荣传统和作风，群众都竖大拇指夸奖他。回乡不久，他就担任了大队(现为村)民兵连连长、党支部委员、会计，与大队领导班子成员一道，带领乡亲们开荒造地、修通便道，在当地政府大力支持下，为村民找了一些增收的路子，但因种种原因，其贫穷的面貌也没有改变多少。
一天，唐老兵对中央电视台农业频道播放养殖大户的故事有了兴趣，怎么饲养,怎么护理羊圈,怎么配种……类似的故事他重复看了不下二十遍。他认为，村里年轻人都不甘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纷纷选择出去打工,村里只剩下老人和孩子,不少土地无人耕种,长满杂草。这荒地让唐老兵感到可惜,同时也萌生了一个新的想法，养黑山羊一定是一条好路子。
过了两个月，他就收拾好背包,直奔石柱一个养殖户所在地而去。
学艺几个月后，唐老兵在这个养殖户处买了一只公羊，二十只母羊回到家里，准备大干一番，然而，两个月后，二十一只羊死了十八只。在请教当初的养殖户后才得知，定期消毒没有做彻底，生长了寄生虫，引发羊的死亡。为此，唐老兵又找到当初那个养殖户，仔仔细细地学习了半年，还整理出一套自己的养殖方法。这次，他几乎把家里所有积蓄拿出来，买了四十多只羊回来。经过精心喂养、科学管理，几年下来，获得了成功。
在我们与唐老兵交谈时，他的妻子王助碧忙着为我们削苹果。王助碧和唐老兵是高中同班同学，称得上青梅竹马，知根知底。他们育有两儿一女，三个孩子大学毕业后都在重庆主城找到了工作，现也成家了。“老唐这人厚道、踏实、肯干。最初都是小打小闹，失败了再来，从二十几只到四十几只，再扩大到了一百多只。每年卖羊的收入就达十万元以上，不怕你们见外，我家里早就盖起了独栋三层楼房，可比你们城里人住房宽敞多啦!”王助碧说。
此时此刻，我们感到非常欣慰。在过去称为穷山恶水的山旮旯，如今几乎都是一色的两楼一底的楼房，在绿树的掩映下格外醒目。唐老兵起身用手指向不远处的山坡上的棚屋，笑呵呵地对我们说：“我养的黑山羊就在那里。”
走进棚屋，对每一只膘肥体壮的黑山羊，唐老兵都如数家珍。在讲他的一些创业经历的同时，还向我们讲起了养羊经。他说，科学养殖黑山羊,首先要根据种类不同将黑山羊分群饲养,分别饲喂不同的饲草,还需要饲喂一些饲料作为营养补充,这样既可以满足羊群不同的营养需要,还能缓解饲草减少的情况,有助于草场恢复生产力。黑山羊的圈舍搭建要选择在远离居民区、水源地、无羊病传染史的地方,且地势干燥、向阳、通风良好,坐北朝南修建，有足够的活动空间。黑山羊喜动,生活空间不能太狭窄,各个功能舍配备齐全,具备防寒降温设施,还要有足够大的运动场,以保证羊群的运动量。俗话说“泥猪净羊”“羊不卧湿”和“圈暖三分膘”,要保持好圈舍的卫生,及时清理粪便等污物,将其运送到离圈舍一定距离的地方,进行无害化处理。同时保持圈舍的干燥通风,坚持做好灭蚊虫、灭鼠等工作,切断传染病的传播媒介,以减少疾病的传播。定期消毒,每次要做到全面彻底、不留一处死角,常规消毒一周两次左右……
2018年，唐老兵又流转了一百多亩山地，二千平方米用于修建养殖场,其余全部用于种植牧草。他把养殖间分为几层,羊住在上面,粪便在下层进行收集处理,处理后的粪便用于牧草施肥,牧草长成后又用来喂羊,形成种养循环。
一人富了不是富，全体乡亲富了才是富。前年，唐老兵成立了养殖专业合作社,覆盖农户二十户，去年养殖达一千多只。如今村民积极性也高了，乡亲们的口袋也渐渐地鼓了起来。
唐老兵陪同我们看了他养的黑山羊，又带我们在村子转了转。我们惊喜的是昔日“羊肠小道”早己被“村村通”硬化道路所取代，多数家庭都有了三轮货车。路通，人通，乡亲们希望销路更通。
脱贫致富奔小康，凝心聚力抱团发展。面对这片山旮旯的变化，我们看到了唐老兵的心态与心境，还有他与乡亲们的勤劳与坚韧，对更美好生活的向往。我们由衷地感叹：“变了，全变了！”
唐老兵听到我们的感叹，一连串大笑后说：“全靠党的政策好，我们农民才走上富裕之路，如今，又有了乡村振兴的好政策，我们更有奔头了！”
唐老兵那一连串大笑，没有以往那种苦涩之感，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欢愉的爽朗的笑，一种如释重负的笑。这笑声让我们久久陶醉。
（作者系重庆散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