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白石书画：丹青却胜天工妙
■李玉萍
1864年1月1日，齐白石先生诞生于湖南湘潭县白石铺杏子坞星斗塘畔一个世代务农的家庭，2024年是齐白石先生诞辰160周年。近期，北京、湖南、山东等地，多场纪念白石先生诞辰160周年的书画展览和相关艺术活动纷纷展开。北京画院作为白石先生艺术研究重镇、全球收藏白石先生作品数量最多的机构，也筹备了一系列纪念活动。各项展览、活动均以展示白石先生书画艺术作品为主线，加以相关艺术品的现代化展示、表达为辅，让大众近距离地感受白石先生的书画艺术和中国书画的艺术魅力。随着各地展览、艺术活动的开展和深入，身着土布长衫、留着长胡须的白石先生的形象，在大众面前将更加鲜活、更加立体。
齐白石的书法作品。
万象入画演绎传奇
白石先生是中国家喻户晓的书画艺术家，年少时曾经是一名雕花木匠，因工作中常以《芥子园》画谱为师，自学花鸟、人物画，激发出了绘画天赋。后脱离木工生活，专习绘画，逐步习诗文、习书法、习篆刻。40岁开始，离乡出游，五出五归，可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饱览名山大川，结交各地名士。1919年，年过五旬的白石先生开启了定居北京的生活，以“卖画、卖印养家”“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终大器晚成，名满京华。
白石先生是一位传奇的艺术家，他从一个乡间的放牛娃到走街串巷的雕花木匠，再从民间画师到文人书画家，最后成为世界级艺术巨匠。他一生历经了从村童、学童到木匠、雕匠、画匠、书画家等的转变，丰富且精彩的人生经历，带给他丰富的艺术创作源泉。他的书画作品题材十分广泛，从人物、山水到花鸟，包罗万象，可谓无所不能入其画，在他笔下，自然万物都具有生命和感情，并尽得其妙。
白石先生的人物画亮点频频，作品主题明确，表意深刻。许多人物画作品与题款相结合，以书法相衬，题款内容幽默诙谐，蕴含思想深刻。人物形象乍看或形象夸张、或其貌不扬，细看则笔墨精湛，简约生动，功力深厚、意趣盎然。
《桃花源》。
白石先生的山水画表达了他对自己艺术创新的自信与深刻感悟。北京画院收藏的一幅《桃花源》作品布局简洁明了，用笔简练，用色大胆且富有变化，具有拙朴天真的风格。这种朴素的美感让人感到亲切，同时也感受到他对自然的敬畏和热爱。
《三余图》。
白石先生的花鸟作品多以写意为主，注重捕捉事物的灵动和生气，追求笔墨的自由和流畅。以简洁的线条和有力的笔触，表现事物的特征和动态。收藏于北京画院的《三余图》，整个画面三尾小鱼置于中底部，左边部分一长列题款，整个画面简洁至极。
白石先生的山水、人物、花鸟画作品充满了生命力和情感，很容易让观赏者倾心陶醉其中。他通过对自然万象的深入观察和把握，使作品在形式与精神上均达到了完美统一的呈现。他的画作同时兼顾自然与个性、写实与表现的关系，他创造的这种独特艺术风格，呈现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是艺术史上的珍品。
尽精微致广大
白石先生的绘画作品，以山水、花鸟、虫鱼等自然题材为主。他曾感怀少年时光，云：“有钱难买少时贫。”他少时因家贫，常常与大自然亲密接触，摘芦苇、编扫把、筑篱笆等等，对小蝌蚪、小虾、小鸟等等情有独钟。日常所见的，如瓜果、鱼虾、草虫之类，日后都成了他创作的素材。他在《齐白石自传》中说：“画画要画人家看见过的东西”。显然，他的绘画素材是从生活中来的，他把生活中常见的小的动物、植物、日常用品统统纳入笔下。收藏于北京画院的《荷花蜻蜓》图，作品中写实的工笔小虫一丝不苟，画得极为精细，与写意的花卉，结合在一起的独特样式，于细微之中见宏大，让观者感受到生活的美好与和谐。也足见他观察生活、体会生活，从生活的精微中汲取养分的智慧。那些童年存于心底的素材，在他的匠心独运之下，变成了具有强烈艺术感染力的作品。作品中看似用墨简练的风格，却造型生动，墨趣横生，意境深远，独树一帜。他将传统的写意画法与西画的造型手法相结合，融汇了古代和现代的艺术笔墨，勾勒出极具生命力的形态和神韵，形成了“妙造自然，天趣横生”的艺术风格。他不仅拓宽了中国画题材，将昆虫、禽类和蔬果视为独特的主题，而且独具匠心地揭示了事物的本质面貌。将中国人的哲思与智慧、天趣与真情，通过笔墨绘成丹青画卷，凝结为天然之趣，让作品充满诗意。
齐白石的书法作品。
徐悲鸿非常敬仰白石先生，他曾邀请白石先生担任北平艺专(现中央美术学院)的教授，并对学生们说：齐白石可以和历史上任何丹青妙手媲美，他不仅可以做你们的老师，也可以做我的老师。他评价白石先生的画“尽精微，致广大”，并在教学中倡导此理念。此句言简意深，是古人治学的最高境界，也是许多艺术家创作的终极追求。“尽精微致广大”现已成为中央美院的校训。
字有画意画存书风
因白石先生画名太盛，致其书法并未受到太多的关注。实际上，其书法成就并不在其画作之下，同样闪烁着智慧与创造的光辉，散发着迷人的魅力。尤其是篆书放在书法大家当中也毫不逊色。他的书法和画一样，有常看常新、赏心悦目的感觉。在他的部分绘画作品中，书法题款是画面的一个重要组成元素，有书法题款的画作所占比例也是非常大的。《发财图》便是其中之一，题款洋洋洒洒，书法超逸，融合完美。
《发财图》。
白石先生的书法练习是从孩提时开始的。据记载，他8岁始用毛笔描红，练习书法经历了一个出入古贤门庭的有序过程。齐白石自述：书法启蒙于馆阁体，27岁开始临学何绍基达十余年，到几可乱真的地步。中年后，他喜金冬心书法骨秀铮铮的特点，力追之。曾云：“冬心的书体有他的独创性……又醒眼，又可以唱念，更可以玩味。”后学李北海，以写李北海《云麾将军碑》下的功夫最大。他不断学习古贤的笔墨方法和精神，变化出自己的独特风格。
看白石先生的书法作品，篆书、隶书结字规整稳健，显示了其对字形结构非凡的驾驭能力。笔法老辣，舒展大气，既有篆隶结合体的韵味，又融合了印章篆字的笔法，自成一家。白石先生篆隶书法早年取法《祀三公山碑》《天发神谶碑》《禅国山碑》及秦诏版权量等，后从秦汉魏晋碑刻入手，遍临古印、权量。从他的篆隶书法特点来看，字的结体随意和行笔流畅，结体的张弛、欹斜、多姿明显得益于他对绘画构图的理解，巧拙之中有着精心的设计，似欹反正，疏密对比强烈。其行草多用于画跋题识、信札日记，或舒展大气与画中形象相映成辉，或自由书写中见真性情。用笔涩辣，力能扛鼎。白石先生曾云：“胸中富丘壑，腕底有鬼神”。其楷书别具生面，韵味独到，结体在古法上创新，笔法融颜楷之浑厚大气、欧楷的险绝之象。
齐白石的画作中书法的笔墨味道是极深厚的，“写意”作品中强调的是“写”，表达的是“意”。画作中的每一笔，既是“写”，又是“画”，线条高质尚简，笔墨淋漓。他的画作大都无多余笔墨，在寥寥数笔的勾勒中，书写着自然界的勃勃生机。他遍涉诸家，并融合己意，下笔率性，书写自我，置流俗于度外，在自甘寂寞和“我自作我家画”的思想之下，书法与绘画相融、彰显，形成了“字有画意，画存书风”的审美思想。
治印风雅贵在痛快
白石先生集诗、书、画、印“四绝”于一身，可谓集大成者。其诗，朴质感人，耐人寻味;其书法苍劲老辣，雄厚，沉着;其画，独出胸臆;其印，取法于篆，天然洒脱，在中国近现代艺术史上地位突出。
白石先生的篆刻早年师法丁黄，旁及汉印。中年以后，取法赵之谦，逐渐形成自家面目，不抄古人，不重修饰，治印大刀阔斧。晚年治印从《天发神谶碑》悟得刀法，辅以《祀三公山碑》《禅国山碑》等篆法，熔汉碑篆法、秦权铭文于一炉，用刀侧锋直冲，独来独往，与其篆书书法风格面貌高度统一，名震中外。
齐氏印章，上书：中国长沙湘潭人也。
齐氏印章，上书：一息尚存书要读。
白石先生的篆刻艺术以强烈的个性风采独领风骚，并对中国篆刻艺术有着极大影响力。书法家陆维钊曾评：齐氏印章中的经典力作，后世少有匹敌者。白石先生一生刻章不计其数，他甚至认为自己在篆刻上的成就不亚于绘画，曾自云：“我诗词第一，篆刻第二，书法第三，绘画第四。”可见，他对自己的篆刻是非常自信和肯定的。他常说，世间事，贵痛快，何况篆刻是风雅事，岂是拖泥带水做得好的。白石先生篆刻的印面有“痛快”的艺术效果，亦是他执此念的体现。白石先生在自述中说：“我刻印，同写字一样。刻时，随着字的笔势，顺刻下去，并不需要先在印石上描好字形，才去下刀。”由此可知，白石先生治印奉行“印从书出”的理念，刀法主要依靠自己的体悟和实践，篆刻印风的形成与书法的联系是极为紧密的。同时，他将绘画中的虚实对比用于治印之中，追求一种对立统一的矛盾之美，成就了他独有的“齐派”篆刻风格。
《草虫秋海棠》。
代表着历史象征
白石先生是近现代中国绘画大师，对中国画坛产生了深远影响。他的作品不仅在中国大众之间引起了共鸣，更在国际艺坛享有盛誉。20世纪20年代，白石先生的作品在日本被追捧，30年代影响远播欧洲，50年代他的画常常作为国礼赠予各国首脑。
据传，1956年的夏天，毕加索曾对国内另一位名画家说：“齐白石真是你们中国了不起的一位画家。”并拿出五大本自己临摹齐白石先生作品的习作给该画家看。这是一段十分美好的艺坛故事，从侧面凸显了齐白石的影响力。事实的确如此，白石先生的作品，无论花鸟、山水还是人物，都充满了丰富的内涵和艺术价值，他被多国艺术家追捧，是不容置疑的。无论普通群众还是艺术界的艺术家们，在观赏白石先生的作品时，都能从中感受到创作者独特的艺术魅力和深邃思考，也能从中领略到中国书画艺术的博大精深和无穷魅力，并给人以深刻的启示。
目前，在各大国际拍卖会上，白石先生的作品不断刷新中国画的拍卖纪录。实力派画家刘明军曾说，齐白石的字画价值高，不仅因其自身的艺术价值，还因为这些作品代表着一种历史象征，它们跨越了多个历史时期，留下了丰富的文化信息，因而成为珍贵的文物。某种意义上，白石先生的书画作品正逐渐成为中国文化遗产的代表之一。
图片均为资料图
原标题：齐白石书画：丹青却胜天工妙
责任编辑：周玉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