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来,故乡就不会消失了
转自:嘉兴日报
中国人很有乡土情结,每个人心里都藏着故乡的记忆。《半夏河:故乡离我一万里》一书,就是作者申赋渔继《匠人》后创作的又一部关于传统乡村记忆的散文集,作为“个人史三部曲”的终篇。《半夏河》的书名,取自申赋渔故乡申村的一条小河,而作者在书中的文字,也正像这条小河,潺潺流动,跟随记忆缓缓流淌。
在全书的引子中,申赋渔详细描写了他曾多次做过的梦。他梦见自己飞翔在故乡的上空,如此清醒,又如此模糊,那是小时候对“走出去”的渴望,又是现在对于“回不去”的怀念,让他“很不愿意从这梦里醒过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梦变得愈发的难以忘却。所以,申赋渔有了写作该书的念头——“如果写下来,我的故乡就不会消失了。”
申赋渔的感情就这样潜藏在了一件件小事的叙述中。《半夏河》作为一部回忆性的叙事散文,内含二十五个属于旧时往日的生活故事。申赋渔以“少年大鱼儿”的视角,捡拾着记忆中的点点滴滴,逐渐串联起他的往昔与现在,那是他无比珍贵的“珍珠项链”。
申赋渔落笔的记忆,就像是一种梦呓式的自白,一种潜意识中的自省——既没有规避故乡带给自己的不好回忆,也没有避讳自己小时所犯下的错误。梦是没有指向性的,是一种模糊的回忆与思考,而申赋渔的写作也遵循了这一原则,让笔触随思绪而动,记录下梦境里那些碎片化的乡村记忆,让纠结的情感重建回忆,追溯时光。经由二十五块碎片,申赋渔回忆了自己的故居、自己的亲人、自己的母校……直至自己离乡远走异域,在巴黎回首遥望故土。
书中有这么一个让我印象深刻的故事——《合家》。在这个故事中,作者描写了一个因瞎了左眼而面相凶狠丑陋,被儿童厌恶嘲笑的老光棍“瞎大大”。“我”是嘲笑“瞎大大”的孩子中的一员,后因父亲的责罚离家出走,跑去与“瞎大大”进行“合家”(将两家人合并为一家),在“瞎大大”的保护下安稳地过了一宿。多年以后,“我”早就忘了“合家”的事情,回村之时,“我”才得知“瞎大大”早已死去,死前希望与他合过家的“我”能去看看他。
在这个故事里,梦境的自省与模糊都表现得淋漓尽致,故事中从未正面描写“瞎大大”的孤独,也从未描写过“我”的反思与后悔,只是在水到渠成的叙述以后,突然抛出一个没有答案的疑问——“这个世上,谁又懂谁呢?”或许,这既是半夏河边“瞎大大”的疑问,也是身处异国他乡,与“瞎大大”同为“异类”的“我”的感慨。
在文字之外,这本书还有着独特的美感。书的封面,水草葳蕤,仿佛在呼应作者蔓延的思绪,在书页与书页的连接处,遍布着一块块的水晕,又仿佛泪水滴落在书上的痕迹,被时间褪去了颜色,经由回忆的晾干,留下了名为记忆的印痕。这个别出心裁的设计,出自“世界最美的书”设计师朱赢椿之手。在每一章节的开头,都有着一幅由画家朱靖精心设计的版画,院落、树影、篮球场、缝纫机、谷仓、草堆、澡盆……桩桩件件,勾起我们相似的记忆碎片,其中却鲜有人的踪影。这是画家的有意为之,因为“人”并不在画中,而是在画前,这一幅幅画作,实乃“我”于梦中眼前的印象,是“我”对于故乡模糊的回忆。
“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半夏河依然静静地流淌着,而记忆的河流也会越来越长。时间与空间,阻隔着游子与故乡,游子所能依赖的,只有自己对于故乡的回忆,而文字,则是对抗遗忘的武器,经由记录下这条河流的波折,故乡的记忆永远地在游子的脑海里占有了一席之地,而阅读这样的书的我们,也不知不觉中沉浸在“故乡”的怀抱里。
■赵昱华
《半夏河:故乡离我一万里》
申赋渔著
江苏凤凰美术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