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AI与生物科技的交叉路口，或许有着人类真正的未来
生物科技的突飞猛进会不会也为AI的发展提供独特的动力呢？
说起英伟达和台积电，短期肯定非常火，一切算力的基础靠它们呢。但这个短期是多久，难以判断，而且即便是一个相当长的短期，也还是短期，比如十年以内。再往上，到中长期，就完全不看好它们，因为算力不可能无限制堆叠，那样很快会遇到能源瓶颈。
根本来说，目前更多依靠大力出奇迹的AI组织方式，虽然足够惊艳，也足够颠覆，但是很难持续。这种AI组织方式其实相当程度上可以类比工业时代的机器化大生产，都是靠资源的高度集中来产生规模效应。而支持它的能源，我跟美国的研究者讨论过，他们认定就是核能，都不需要等实现核聚变，现在的核裂变技术其实就已经很安全了。所以你看，最近老美连续做出重启大堆、给新建小堆开出通行证等一连串动作，另外就是纷纷把“机房”建在大江大河大瀑布旁边，用大流量的水资源来解决散热问题。
但是真正的下一波AI革命，我斗胆胡乱预言一下，不见得会在算法领域和芯片领域，而更可能在基础架构领域，也就是说，决不能延续目前将将堪用的GPU，那玩意儿本来就是挪用过来的。算力不能靠将无数GPU集中在一栋摩天大楼里来解决，而是必须产生新的分散化方案；芯片也必须突破拼纳米的思路，包括在有限面积上构造多维空间，也未见得是最好的解决方案。我的直觉是：真正的下一波AI高潮，应该和生物科技有关。
在我读到的关于目前前沿科技浪潮的书里，AI和生物科技早就是最火的两个领域，但通常它们相互之间的相关度并不是很高。当然，今年诺贝尔奖公布后，事实上人们已经对AI4Science刮目相看了，也就是说，在未来的物理学、生物学等学科的基础和应用研究中，AI将越来越凸显其人力所不能及的价值。但是反过来，生物科技的突飞猛进会不会也为AI的发展提供独特的动力呢？我对此一直有一些个人的想法，而《浪潮将至：技术、权力与未来的冲击》一书中的相关论述，多少印证了我的想法。这本书是因AlphaGo击败李世石而大火的谷歌旗下著名人工智能公司DeepMind的联合创始人、现任微软人工智能CEO穆斯塔法·苏莱曼与科技作家迈克尔·巴斯卡尔合写的，苏莱曼作为当下AI潮头浪尖的人物之一，显然是其中呈现的观点的主要来源。
这本书对各种前沿科技，尤其是AI和生物科技的最新动向及其可能带来的影响做了综述，而在我看来，其真正的精华浓缩在其中的两小节，分别题为“生物创造力的释放”和“合成生命时代的人工智能”。
“最终，计算机也许不仅可以被制造出来，还可能像植物一样生长出来。要知道，DNA本身就是一种极为高效的数据储存方式，能够以现有计算技术密度的数百万倍存储数据，且稳定性和准确性近乎完美。理论上，我们可能只需要一千克的DNA，就能储存下全世界的所有数据。有一种名为转录器的生物晶体管，它以DNA和RNA分子作为逻辑门，进行运算处理。虽然这项技术距离实际应用还有一段距离，但理论上，我们已经能够利用生物材料复制计算机的所有核心部件，包括数据存储、信息传输以及基本逻辑系统。”
书中的这一小段话，我相信将被证明无比重要。因为每一个细胞，乃至每一个DNA分子，实际上都是一个微型的算力机器，同时也都是一个微型的能源机器。根本来说DNA结构无非就是一个算法，功能则是控制生物分子的复制，而因为这是一个负熵过程，所以有赖于能量的新陈代谢。无处不在的生物，包括人，也包括动物、植物、微生物，很有可能成为AI解决能源和算力瓶颈的关键。或许我们都能很好地存活下去，因为我们的DNA将作为AI不可缺少的充分分散化并取之不尽的能源和算力资源。甚至所有生物活得都比现在好，因为AI对所有人和其他生物一视同仁，对它来说，你们全都是垃圾——哦不，你们全都是DNA。
由此，困扰人类万年的阶级差异或许就能从根本上得到解决，没有人比其他人高级，人类也丝毫不比其他生物（哪怕是新冠病毒）高级。不仅环保和生态不再是问题，甚至自由平等博爱似乎都能就此降临：平等已述；自由是你除了提供DNA以外一切都无足轻重，自然没人来管你爱干和在干什么，只要你没有有意大规模灭杀其他DNA；博爱，那就只能是AI出于自身利益，而对所有人和所有生物的善待了——这种彻底无差别的善待，人类历史上最仁慈的统治者也从没能做到过，原因很简单，即便他是一个彻头彻尾无私的好人，他也处理不了那么庞大的数据。
这当然只是某种乌托邦式的“科学幻想”。不过正如苏莱曼们指出的：
“现在，基因工程生物已经在美国的经济中占据了2%的份额，这主要是通过农业和制药用途实现的。但这仅仅是个开始。麦肯锡公司预测，未来可能有高达60%的经济活动受‘生物创新’影响。”
目前，生物革命与AI大跃进呈现的是齐头并进的状态，互相之间有交叠，但还是分属不同领域，而一旦它们能够深度结合，其爆炸性的可能是实实在在的，如苏莱曼所说，“两股浪潮汹涌汇聚，相互交融，形成前所未有的超级巨浪”——
“某种程度上，人工智能与合成生物学甚至可以互换概念。毕竟，迄今为止所有的智能都源于生命。无论是称为合成智能还是人工生命，其本质并无二致。这两个领域都致力于重新创造、设计这些基础且相互关联的概念，它们是人类两大核心属性的体现；换个角度说，它们其实是一个整体……作为未来浪潮的核心通用技术，人工智能和合成生物学已经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相互推动的螺旋反馈循环……欢迎来到生物机器和生物计算机的时代。在这里，DNA链执行计算，人工细胞投入工作。在这里，机器焕发出新的生机。欢迎来到合成生命的时代。”
最后再多说一句，面临很难挣脱的芯片和GPU被“卡脖子”的问题，与其在这个别人已经领先很多的赛道上死拼到底，我们是否应该转换一下思路，在苏莱曼们所说的人工智能与合成生物学的新兴交叉领域另辟蹊径，做完全不一样的尝试呢？
《浪潮将至：技术、权力与未来的冲击》
[英]穆斯塔法·苏莱曼、迈克尔·巴斯卡尔著
中信出版集团2024年10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