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诗中的酒——相聚共饮的欢乐
《礼记·乐记》:“酒食者,所以合欢也。”饮酒是欢聚交流的媒介。陶渊明是一个极富热情的人。他虽然是个隐士,却不是一般人所想象的孤高自赏,不食人间烟火。也正是如此,尽管他选择了归隐生活,但并非真的与尘世完全隔绝,不与人交往,相反的,他与性情相投的诗文之友或是纯朴真诚的农稼之友,时相往来,关系密切。在他饮酒的诗篇中,不难看见他和友人相聚共饮的欢乐场面。
先看与陶渊明互为唱和的诗文之友,如丁柴桑、庞参军等:
匪惟谐也,屡有良游。载言载眺,以写我忧。放欢一遇,既醉还休。实欣心期,方从我游。(《酬丁柴桑》)
我有旨酒,与汝乐之。乃陈好言,乃著新诗。(四言《答庞参军》其三)
客赏我趣,每每顾林园。谈谐无俗调,所说圣人篇。或有数斗酒,闲饮自欢然。(五言《答庞参军》)
陶渊明与友人相聚,往往少不了喝上几杯来助兴言欢。但酒要喝得欢畅,彼此志趣相投、“实欣心期”是很重要的,否则话不投机半句都嫌多,又何来痛快畅饮、把酒言欢?从诗中可见,丁柴桑、庞参军正是可以和陶渊明心相期许的知交好友,一边言笑、一边赏景,吟咏赋诗,谈圣论贤,心中的忧愁一扫而空,也难怪喝起酒来,特别欢乐。而“放欢一遇,既醉还休”二句,则是将陶渊明与好友共饮时那份真率尽兴表现得淋漓尽致。
又如《饮酒》其十四亦是抒写与故人幵怀畅饮的诗:
故人赏我趣,擎壶相与至。
班荆坐松下,数斟已复醉。
父老杂乱言,觞酌失行次。
不觉知有我,安知物为贵。
悠悠迷所留,酒中有深味。
此诗前六句写饮酒的欢乐情景,十分生动。首句描写了诗人与“故人”之间亲密的关系,第三至第六句一来流露出“酒逢知己千杯少”的真诚与坦率,二来引出下文“不觉知有我,安知物为贵”,即酒醉之际摆脱得失利害的物我两忘的境界。
除了与知交好友的诗酒唱和之外,陶渊明对于不能与他析文赋诗的村夫野老,一样欢欣共饮,充满亲切的人情味,如《移居》其二:
过门更相呼,有酒斟酌之。
农务各自归,闲暇辄相思。
相思则披衣,言笑无厌时。
诗中所呈现出的正是平凡人生简单实在的生活。谁家有了酒,便过门相呼,相邀共饮,随性之至,毫不拘束;而在各尽农务的闲暇之余,彼此不忘,互相思念,便又披依相访,说说笑笑,淳朴自然的友谊跃然纸上,令人神往。而与这些乡里间的田夫野老碰面相谈的尽是农事,“相见无杂言,但道桑麻长”,身在田园,心在田园,所关心的自然也是农作物的生长情况,彼此心意相通,没有利禄之想,自然纯真。
又如:
日入相与归,壶浆劳近邻。(《癸卯岁始春怀古田舍》其二)
漉我新熟酒,只鸡招近局。日入室中暗,荆薪代明烛。欢来苦夕短,已复至天旭。(《归园田居五首》其五)
诗人漉酒宰鸡招待近邻共享,全然田家风味,简朴随便,但足见诚意。及至夜晚来临,烧起荆柴代替蜡烛,浓浓的烟火之气,增添了座中热烈亲切的气氛,更显田家特有的古朴情调。
陶渊明与农人之间,往来密切,关系良好,或谈农事,或邀饮酒,相处得如此自然和睦。亲身投入农事的陶渊明,不但体验到亲自耕作的愉悦,也深深感受到和农人朋友之间相处的欢乐,处处充满一片真情,和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世俗中的虚伪应酬,真有天渊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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