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动海南丨乐东黎族女收藏家王秀芹：执着半生 用老物件延续黎族传统文化
新海南客户端、南海网记者张宏波
很多时候，就连王秀芹自己也没有想到，因为一份情有独钟，她“无可救药”般地痴情了近40年。
王秀芹心中的这份独特情愫不是爱情，而是对黎族老物件的痴迷。作为黎族人，18岁起，王秀芹便开始收藏黎族老物件。为此，她跑遍黎族村落，会为一件物品苦守，也会费尽口舌地劝说卖家割爱，甚至不惜花掉为数不多的工资，当然也被一些人笑作疯痴，收藏之路虽艰难却充实。时光掠过指尖，王秀芹也从少女来到了中年。而与她年岁一同增长的，还有她收藏的黎族老物件数量。如今，王秀芹收藏的近2000件黎族老物件静静地躺在乐东西黎民族文化展示馆中，诉说着黎族村庄的发展变迁，也承载着王秀芹跨越半生的执着。
从小热爱黎族文化因黄铜耳坠开启收藏之路
位于大山之中的乐东西黎村是一座黎族村庄，距乐东县城约7公里。村里有一座西黎文化博物馆，收藏着约2000件黎族老物件，这些物品大多源自王秀芹的收藏。7月10日，几位访客正在馆中参观，“这种牛皮凳我小时候见过，没想到现在已经成为历史了”，一位访客驻足在牛皮凳前，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每每听到这样的话语，王秀芹就庆幸当初坚持了自己的选择。而选择的背后，洋溢着她对黎族文化与生俱来的热爱。
1964年，王秀芹出生在乐东抱由镇保定村，一个黎族村庄。作为一位生活在山区的黎族女子，王秀芹从小就受黎族文化的熏陶。黎族百姓延续了几千年的生产方式以及生活中各种原始而古朴的物件，深深存在于王秀芹的记忆中。
高中毕业那年，王秀芹去姨妈家玩，姨妈送给她一个古老而独特的黄铜耳坠。当时，姨妈告诉她，从前黎族女孩就是戴这样的耳坠，现在已经很少见了。自此，王秀芹对黎族老物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起初，王秀芹沉迷于黎锦和黎族手工艺品，只是随意收藏。但渐渐地，她意识到这些老物件的重要性。“后来我发现，村子里的年轻人，纷纷穿上了牛仔裤、T恤衫，认为这是时髦。”王秀芹说，时代变迁，很多物件都渐渐淡出人们视野。
“生活好了，可是传统不能丢。”在王秀芹看来，黎族没有文字，民族的历史和文化，体现在代代相传的物件上。比如，从黎锦的各式图案上可以了解到黎族的生活方式、道德习俗、信仰和禁忌等。“老物件是黎族人生活的真实写照，如果不把黎族老物件收藏起来，可能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为心仪物品翻山越岭每一件物品背后都有故事
王秀芹开始收藏一切她认为能代表黎族历史文化的老物件，但过程却并不容易。
早些年，王秀芹得知东方市大田镇的一个偏远黎族村庄有一台脱棉籽机。于是，她约上熟悉路况的朋友立刻动身，乘车来到大田镇后一路打听，走了几公里路才找对地方。脱棉籽机的主人是一位阿婆，不巧的是，王秀芹找到时，阿婆刚好不在家。没办法，王秀芹只好等到下午4点多，阿婆才终于回来。王秀芹上前说明来意，阿婆似乎并不乐意，反问她：“你收购这个东西做什么？”
其实，脱棉籽机是阿婆的祖先们留下的东西，阿婆和家人起初并不愿意卖。于是，王秀芹跟阿婆说起了自己的故事。王秀芹告诉阿婆，自己也是一名黎族女子，为了保护和传承黎族文化，她才费尽周折找到这里，希望阿婆能将这件古老的脱棉籽机卖给她。在王秀芹的反复沟通下，阿婆终于同意了。“当时我一个姑娘，人生地不熟，又困又饿，还要走几公里路才能有车坐，但心里却开心极了。”王秀芹说。
在王秀芹的收藏中，有一件纯手工麻衣，她甚是喜欢。“这件麻衣是黎族首领在举行一种仪式时才穿的，很珍贵。”王秀芹说，这件麻衣同样来之不易。当时，她找到麻衣所在的村子时得知，麻衣的主人早就去世，其妻子已经90多岁，老阿婆虽然愿意卖麻衣，但她的儿子却不愿意，说那是祖传的“家宝”不能卖，王秀芹只好空手而归。为了这件麻衣，王秀芹多次到村子里找阿婆谈心。几经周折后，阿婆终于同意将麻衣卖给王秀芹。
王秀芹说，为了得到心仪的藏品，往往需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和精力，而每一件收藏品的背后，都有一段故事。
面对嘲笑从不争辩追梦之路有家人倾力相助
对于王秀芹的收藏，许多人其实并不理解。别人丢弃的筒裙、藤篓、木屐等物件，王秀芹视如珍宝，捡起来放回家中。村里人嘲笑她：“一个女人，整天捡垃圾，像个拾破烂的”但王秀芹早已习惯，面对这些，她从不争辩，只是耐心地解释着做这些事的意义。
好在王秀芹的收藏之路，得到了丈夫的鼎力支持。2012年，王秀芹和丈夫结婚。“别人结婚，嫁妆是各种家用电器，我结婚，嫁妆就是黎锦、藤篓、腰刀、陶器、黎族生产生活工具等，拉了一车又一车。”王秀芹说，当她把这些藏品从娘家运到西黎村时，丈夫专门腾出一间房屋给她存放。后来，收藏越来越多，丈夫又盖了一间100多平方米的铁皮屋专门用来放置。
谷仓是黎族的标志性建筑之一，但数量却越来越少，为了能让后代子孙看到黎族特色谷仓，王秀芹还曾与丈夫一起艰难地将一个谷仓从保定村搬运到西黎村。
王秀芹的执着，渐渐感动了家人。有一次，王秀芹在姨妈家看到一件筒裙，图案特别精美。为了得到这件筒裙，她多次请姨妈喝酒。但姨妈说那是她的陪葬品，不能给她。王秀芹耐心地说：“这么精美的筒裙，你把它当陪葬，子孙后代就再也看不到了，太可惜了。”姨妈经不住王秀芹软磨硬泡，最后将筒裙交给了她。
办培训班传授黎锦技艺坚持多年终圆馆藏梦想
传承黎族文化，王秀芹所做的并不只有收藏老物件。
随着时代变迁，懂得纺织的黎族女子已经越来越少。而王秀芹六七岁便学会了纺纱、染纱、织布、刺绣。十多岁，她就按照黎族的传统习俗亲手给自己纺织了一套美丽的嫁衣。
“黎族纺织是黎族织女代代相传的智慧结晶，是独特而宝贵的文化遗产。”为了不让传统手艺丢失，2012年，王秀芹在保平村创办了黎锦培训班，亲自传授村里的年轻人学习黎族纺织技术。2014年，她又在西黎村举办了黎锦培训班。在她的带动之下，村子里越来越多的妇女学会了黎锦纺织。
早年间，王秀芹一直有一个梦想：由于乐东天气酷暑、多雨、潮湿、鼠害，藏品得不到应有的保护，不少霉变、损坏，希望能盖一间黎族民间博物馆收藏这些物件。
2020年1月，王秀芹的愿望实现了。在当地政府支持下，“西黎民族文化展示馆”建成启用，王秀芹将自己多年来收藏的物品搬进去并公开展示，让更多人了解黎族的文化。展示馆内，从黎陶到黎锦，从狩猎工具到农具，从生活用具到动物骨骼，从剪纸艺术到独木凳，大到传统的黎村谷仓，小到收割山兰稻的工具……门类齐全丰富，几乎涵盖了生产、生活、宗教、祭祀、婚俗等各方面。
展示馆建成后，王秀芹担负起了西黎民族文化展示馆的管理工作。如今，西黎民族文化展示馆对游客和村民免费开放，成为人们了解当地黎村独特历史文化的窗口。
春去秋来，年华刹那方休，近四十年时光悄然走远。但王秀芹对黎族文化的热爱却亦如当初，没有丝毫衰减。她继续在乡间默默收集着日渐稀少的黎族老物件，做她认为对的事，做一位执着的守望者。
南海网版权声明：
以上内容由南海网原创生产，未经书面许可，任何单位及个人不得以任何方式或理由对上述内容的任何部分进行使用、复制、修改、抄录、传播或与其它产品捆绑使用、销售。如需转载，请与南海网联系授权，凡侵犯本公司版权等知识产权的，本公司必依法追究其法律责任。电子邮箱：nhwglzx@163.com.
责任编辑：林靖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