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我生命的地标

2024-08-13 05:14:53 - 齐鲁晚报

□李建民

夜半时分,忽然被火车的鸣笛声唤醒。泰安火车站在楼房的后面,出小区穿过数百米的小巷,是东西向横跨龙潭路的隧道,历经沧桑岁月的京沪铁路从隧道之上延伸到远方。这条隧道,就是泰安人熟知的火车站桥洞子。

地标性建筑代表着一座城市的文化积淀、历史风貌和未来发展的方向,从一个地标可以读懂一座城市。泰安因山而建、因城而兴,除了泰山之外,作为承载泰安记忆的重要地理坐标,火车站和火车站桥洞子实至名归。

火车站桥洞子一度是城市与郊区的连接点、城市风景与乡村风情的衔接处。三十多年前,我在泰安上学,家在郊县,上百里路,每两三个星期回家一次。那时的泰安城区比现在小得多,过了桥洞子,才算正式进入了主城区。当时公共汽车班次少,运输管理也不规范,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况,只要看到路旁有人站着,售票员就下车招呼一阵子,等座位都坐满之后,便拿出几个马扎子,整个车厢里不坐个“盆满瓮满”绝不甘心,途中有时还要把一车人“倒”到另一辆车上。就这样,本来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没有三四个小时是走不下来的。我经常早晨8点多出发,坐车到泰安时差不多12点了。泰安汽车站出口,有个人车分流的街心大转盘,转盘正前方便是火车站桥洞子。经过长途折腾,每次一看到火车站桥洞子,心里总要舒一口气:终于回校了。

火车站是一个城市的一张面孔、一扇窗口、一段历史、一部故事……穿过桥洞子,迎面矗立着泰安老火车站站房。它始建于1909年,是中国近代铁路交通史的重要见证。上世纪初,清朝外交官梁敦华与德华银行代表正式签订《天津浦口筑路借款合同》,以直隶、山东、江苏三省厘税作抵押,向英、德借款500万英镑,作为修路之用。津浦铁路南北两段同时施工,北段站房时称泰安府车站。当时站房建筑为上、下两层,底层为旅客购票、候车及出入站口,二层供行车、办公之用,站房东侧还建了一座木石结构的五层楼房。1910年,泰安上空响起火车的鸣笛声,第一列火车通过泰安站,宣示着泰安正式进入列车时代。如今,老站房楼已退出了历史的舞台,这座典型的德式建筑由于独有的建筑特色和价值,被公布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火车站于我而言,也是一座生命的地标。它见证了我青年求学的历程,还承载了我对爱妻的最后记忆。天有不测风云,妻子病重期间,将近一年时间里,每月都要定期到济南去治疗,平时还要到泰安市中心医院检查。为了便于治疗、检查,便在火车站附近住了下来。每月与省立医院约定好时间后,我就会赶往泰安,陪妻一起坐火车到济南治疗,每次都是满载着希望出发。妻的病情好转则喜,加重则暗祷平安。令我最为心疼的是最后一次去济南,虽然事先与医生沟通过,他们也没有其他救治的好手段了,但我和妻还是抱着最后的希望上路了。由于从站台到车厢距离较远,我像往常一样,拿着行李急急忙忙往前赶,妻却没有跟上来。回头望去,只见妻正沿着长长的站台,吃力地往前赶,步履缓慢。经过病魔折磨,妻子身子衰弱,完全没有了旧日的矫健步子。这还是那个朝气蓬勃、从来不服输的妻吗?望着妻缓缓跟上来,我心里又难过又无奈。面对命运,我是如此无能、无力,我强忍着泪水,生怕勾起妻子的伤心。

今夜,我再次从火车站桥洞子走过。多少年了,火车不复是当年的慢车,它风驰电掣地飞跑着。听着火车的心跳,我的心也激烈地跳动着。在跳动里,我数着岁月的痕迹。

(本文作者为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著有作品集《家乡的蟋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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