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哲学教授朱锐:最后的对话

2024-08-13 09:01:51 - 人物

告别哲学教授朱锐:最后的对话

文|解亦鸿

编辑|陶若谷

图|吕萌

本文来源公众号极昼工作室(media-fox)

海淀医院西楼七层01号床

谈话在上午11点半准时开始。第一天朱锐躺在床上,朝我挥了挥手,跟一个月前出现在人大哲学课堂相比,他瘦了不少,胳膊能看出桡骨的轮廓。他主动询问,「我这样会吓着你吗?」持续一小时左右,他就累了,需要闭眼休息,遗留的问题就放到第二天继续。

他用末端的生命建立起新的生活秩序。每天早上7点左右,他在看护者的搀扶下坐起来,只能坐10分钟。亲人在安宁病房里照顾,如果是身体状况更好一点的早上,她会把他抱到轮椅上,推到楼下小花园,一起晒晒太阳。通常是15分钟,朱锐感到有些累,就回到病房。谈话也是秩序的一环。

内外交困,节奏紊乱,是他身体最深的感受。他开始注意一些平时不会注意的事物,比如晒太阳时,会望着马路对面的烤鸭店、徽菜馆。朱锐以前是个不怎么爱吃饭的人,但是彻底不能进食后,还是会怀念跟朋友一起坐在餐厅里,点菜,聊天。睡前他在手机里刷到河南的面食,有些嘴馋,晚上就梦到自己吃了碗面条。

他的轮椅上挂一根登山杖,等电梯时可以戳按键,选楼层。「拥有行动的自由,仍然是件很快乐的事。」朱锐说。住进安宁病房前,他跟亲人出门散步,会把电动轮椅马力开到最大,体验风一般的速度,冲在前面,像驾驶自己的车,谁都追不上。现在要靠人推,行动变得更加有限。

住进来第七天,一位生命礼仪师小伙子走进病房问他,想选什么款式的寿衣、骨灰盒。朱锐有些疲惫,全程没有说话,由亲人代沟通。他后来想起这件事,「其实我当时在想,人是赤条条来到这个世界,所以我也想赤条条地离开,不用穿什么特别的衣服,有一条纸内裤遮一下,像亚当夏娃那样,就够了。」

告别哲学教授朱锐:最后的对话

朱锐在安宁病房

如果不考虑父母的意愿,他更想用生态堆肥的方式,「化作春泥更护花」。出于尊重长辈,他还是同意了传统丧葬,火化,并将骨灰葬于老家安庆,墓地是父母选的。7月18日,朱锐的病房里开了一场家庭会议。床位旁边架一台手机,他在美国的孩子、安徽的父母、北京的家人,都连线参与讨论,聊这些事。

人生的最后二十天,朱锐就在人民大学附近的海淀医院度过。是不是因为离学校比较近?朱锐否认了,「我只是比较幸运,才能住进来。」他不想讨论这些人情上的事。

5月的最后一堂哲学课上,朱锐分享了生命的小大之辩——薛定谔曾提出,「为何原子如此之微,而生命却如此之巨?」朱锐告诉学生,「一个生命,想要认识这个世界,千万不能至精至微,听到看到每一个原子无序的运动,那些就是这个宇宙的噪音。我们的生命必须要比原子大,才能在无序中看到有序。」

6月中旬,他发现自己有了小肚子,而癌症病人通常会逐渐消瘦。他去医院才确认,不是胖了,是癌细胞侵蚀了腹膜,腹水开始变多。医生根据检查结果下了判断,告诉朱锐,「你的生命还剩个把月的时间。」

就在那一天,朱锐联系我与他合作对谈,「生死问题是哲学最大的问题,而我又恰好处于这样的生命历程里。我们就以聊天的方式,可长可短。你可以问问题,或者我自己提问题,有收获最好,没有收获也没关系。」他不记得这想法最初在什么时候产生,只是病情发展得快,到了这个阶段,已经无法独立完成,希望有人配合。他同时让我做好心理准备,「(我)有可能随时走人,或许就是明天」。

为行文方便,这里仅呈现部分对话,完整内容将按照与朱锐的约定,交由他的家人整理出版。

区别「死」和「死亡」

7月16日,阴天,朱锐穿着住院服,盖着被子。我们从前一天遗留的问题开始聊起——为什么觉得「死亡」是件快乐的事?

朱锐:首先我们应该把「死」和「死亡」区分开来。「死」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而「死亡」是那个过程的终结。我们好像不怎么关注「死」的过程,却过多地关注「死亡」本身,我觉得这是有一定的偏颇在里面。

「死」的过程越痛苦,死亡相对来说就应该是个更积极的事儿,是快乐的。「死亡」其实是「生命」最伟大的发明。它恰恰跟永生相对,「死亡」给了世界一个重生的机会。你想一想,如果这个世界什么东西都不死的话,会是怎么样?

作者:可能会很可怕。

朱锐:对,新生物永远出不来,因为没有空间了,世界充满老旧。所以死亡恰恰不是对生命的否定,而是对生命的肯定。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死亡,身体那些老旧的细胞都不死,它实际上就是癌细胞。癌细胞拒绝死亡,它以个人的永生,而排斥生命。

作者:但有不一样的声音,反而会认为死亡一定是「我」才能经历的,没有人可以替「我」来经历死亡。

朱锐:那是「死」。「死」是有主体的,也是孤独的,没有人能够代替。「死亡」是没有主体的。打个比方说,蛹变成蝴蝶,你不能说蛹死了,蝴蝶生了,你只能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大化的关系,大化流行。如果你已经像蛹一样变成蝴蝶,你不能再追问,「蛹该怎么办?」蛹已经不存在了,这种不存在,其实就是生命的更替。

作者:那我们该如何在「死」的过程里,尽可能快乐地去生活?

朱锐:「死」的过程是对生命极大的否定,会让你感到绝望。这确实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但我没办法回答。

告别哲学教授朱锐:最后的对话

病房窗台

一个小时后,朱锐有些说不动了,他主动提出想听我的故事。于是我谈到自己的生命历程,如果把它想象成一幅画,会是什么样,「我像是一个推石头的人。」朱锐一直闭着眼睛听,我想知道他的答案,他说,「咱们明天再聊。」

克里斯蒂娜的世界

7月17日,北京发布高温黄色预警。朱锐继续穿着住院服,他觉得这件衣服透气性还不错。这天的谈话就从「一幅画」开始——

朱锐:其实,我昨天当时就有一个答案,但是没有告诉你。

分几个阶段。第一幅是小时候10岁左右做得非常多的一个梦。梦里,我在空中飞行,翱翔,像鸟儿一样。那种低空飞行的感觉,特别美好。现在我们管它叫「翼装飞行」,当时还没有这个概念。

实际上,我觉得我一辈子的生活方式,就是对这种「翼装飞行」的追求。因为我去过很多国家,走过很多地方,我觉得这些经历是在实现自由翱翔的梦。

但是昨天你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脑海里马上出现的是另一幅画,我不知道为什么,是毕沙罗1874年在巴黎画的《白霜》。一个中年人肩负着柴火前行,地上都是霜雪,看似寒冷的白霜,有一种冷峻的美。

我觉得它可能代表我中年的心情状态,享受孤独。白霜不是凄惨的,你仔细看会发现,雪花里有晨光的颜色。我的朋友很多,但我也追求孤独。我觉得一个人应该学会做一个孤独的思想者,让自己安静下来,不带任何幻想和猜想,去冷面地但是又热情地看待这个世界。

第三幅画代表着我当下的身体状态,它是1948年安德鲁·怀斯画的《克里斯蒂娜的世界》。这幅画在我看来,就是「死」的过程——像「寄居蟹」一样,身躯不再听我的使唤,远方那个最后的归宿,可能是我所想要的,但又很难企及,因为我无法依靠自己达到。

我可以主动选择医学手段如何干预生命,但是从另外一方面,如果我们直面这个问题本身(时),已经不可能走得动了。所以你看克里斯蒂娜的动作,那种扭曲,也是类似的情形,一种生活的局限,行进式的分离。

为了正视聆听者的眼睛,朱锐把床头抬高了30度。癌细胞已经入侵尾椎,他基本上失去了对下肢的控制。多数时刻躺在床上,定时吃止疼片。为避免肠道梗阻,他不再进食,依靠输营养液维持身体所需的能量。

画中的克里斯蒂娜是一名残疾人女性,她趴在草坪上,肢体动作不舒服,远处有一幢房屋,她正望向房屋的方向。这幅画朱锐在哲学讲座中曾多次提到,讲「类比推理与隐喻」的作用——如何把类比看作人类思维的核心认知机制。

进入「克里斯蒂娜的世界」之前,他始终觉得即便是癌症,也没有改变多少他的生活。2022年8月,刚得知自己癌症晚期时,他消沉了两天。「不是悲伤,不是害怕,就是不相信。因为我身体很好啊。」朱锐回忆,他以为马上就要死了,但两天后冷静下来,跟朋友说,「走,咱们去旅游。」

告别哲学教授朱锐:最后的对话

朱锐到病房外透气

治疗过程中,疼痛消磨了精神,朱锐很难再完整地看一本书,更无法爬山、徒步。这让他失去了生命中有分量的瞬间——他许多阅读和思考都在爬山的过程中完成,失去对身体的掌控,也意味着失去了生活的主动性。

人大哲学院建议他专心养病,他提出要如常上课,并且自嘲生病后,睡眠质量好了不少,「以前总要担心工作上的琐事,像填表,申报,现在我再也不因它们而烦恼了。」

自生病第二年开始,生活中「被动的娱乐」越来越多,朱锐有时一醒来就看电视,看了三四遍《我的团长我的团》,喜欢探讨死亡与重生的部分。亲人也带着他看《甄嬛传》,「谈恋爱的部分还可以,后面一宫斗就打胎,朱锐认为没创意,他最讨厌勾心斗角。」

欧洲杯1/8决赛他在家看过几场,住进安宁病房后,没有精力看了。他不是真正的球迷,没有喜欢的球队,看的乐趣仅仅在于,加入到这个游戏里,「这是人们认认真真玩的一个游戏,最后捧起一个杯子。」《PHI:从脑到灵魂的旅行》是朱锐在病房里读完的最后一本书,剩下就是刷刷抖音。

主动去找鬼

患上癌症后,朱锐做了许多关于恐惧的研究,他不止一次提到对「死亡」的恐惧,在学哲学之后就打消了,并把这个理念分享给学生,这也让他引起了社会关注。针对恐惧,他具体的练习过程是怎样的?以下内容来自7月17日和7月22日的对话。

朱锐:我小时候怕鬼,有一段时间甚至不敢走夜路,大人总讲鬼故事吓唬我。而学哲学以后,我曾有过一个巨大的追问,「人死以后到底有没有灵魂的存在?」如果有的话,死亡根本没什么可怕的,只是你换一个方式去生活,也许还更自由。所以,我希望看见鬼。我不相信鬼故事,因为那是道听途说,我觉得要亲眼见过才行,这样我至少可以说,尽管没从理论上解决这个问题,但是从实践上解决了它。

作者:怎么从实践上解决?

朱锐:主动去找鬼。我在美国教书的时候,学校附近有栋私人豪宅,里面四五十个房间,铺着金贵的地毯,挂着19世纪富丽堂皇的画,但是没人住,房子空在那儿,民间许多有凭有据的传说,说那间房子里能遇到鬼,没人敢去,连警察也不敢巡查。

我跟学校主动申请,一个人住了进去,在这个100多年的旧宅里,孤零零的,周围没有民居,全是森林。头一两天,我确实听见走路的声音,起初很兴奋,以为鬼来了,后来发现,实际上是木头老化的声音。

一个月后的晚上,我突发奇想,想到《闪灵》那部电影,有两个小孩鬼出现在楼道上。我就晚上两三点爬起来,注视着楼道。这个时候警察正好来查房,他们被我吓了一跳,后来我们成为了朋友。

作者:所以您从没找到过鬼。

朱锐:对,从来没有。

作者:那您相信灵魂的存在吗?

朱锐:我觉得灵魂既有,也没有。其实不需要宗教和死亡,我们平时都在谈论自己的灵魂。比如,我们可以鼓励自己,做个灵魂有趣的人,也可以批评某个人,说他是没有灵魂的人。我自己明知道灵魂不存在,但是我们作为人类,总是相信自己也有某种灵魂。这种灵魂是一个参数。

每一个平常的人,他在谈死亡的时候,都离不开传统的参照系,包括肉体、身体、躯体、意识,但是最重要的参数还是灵魂。它是人类自古以来自创的一种摆脱不掉的神话,一个大众的神话。

作者:您还经历过哪些其他的死亡练习吗?

朱锐:我有一次坐飞机,被乘务人员通报过飞机可能面临失事。我邻座坐着两位犹太老人。我当时只有一个信念,就是不能不顾旁边老头老太太的生死,踩在他们的尸体上,独自去求生。苏格拉底曾经说过,「卑鄙比死亡跑得快。」所以那时候,在卑鄙和死亡之间,我告诉自己,一定要选择死亡。

作者:我想知道对您来说,最大的恐惧会是什么?

朱锐:每个生命阶段会不太一样。比如小时候的我,很怕鬼。中年的时候,生了孩子,我很怕孩子出事儿。我们有时会被非理性的恐惧所控制,从而改变自己的言行,甚至合理化这种恐惧。比如极端的民族主义,其实是封闭性的恐惧造成的,他们利用了人们的恐惧,把恐惧作为工具,去打压别人,保护自己,这个在我看来是最具有社会伤害性的恐惧。

作者:您曾有哪些选择是在非理性的恐惧的控制下做的吗?

朱锐:不愿意去看医生。因为我觉得很麻烦。但实际上,有可能是担心自己有大病,所以不敢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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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行玩偶摆在床头

「破解时间的暴政」

住进安宁病房之前,朱锐从未同意朋友、学生去医院探望自己。因为在重症病房,人很难保有原本的尊严,这是他的回答。而当家属向医生提出给病人插管的请求,医生通常会执行,朱锐开始思考,「为什么我们总是被孝道裹挟,而不去思考生命的质量?」

他发现医生不会主动告诉危重病人所剩的时间,而是告诉家属。朱锐觉得没必要,「我愿意知道自己还剩多少时间」,他要求医生在每个阶段都公开透明。

今年6月下旬,二儿子从美国回来看他,问他可不可以待一个月,朱锐担心自己所剩的时间不够——从拄着登山杖行走在课堂,到坐轮椅、终日躺在床上,他真正进入「克里斯蒂娜的世界」,不过是距离一公里、一个礼拜之内发生的变化。

父子商量下来,把共度的时间定在了两周。他们就住在医院附近的酒店,儿子白天去爬山,晚上回来分享这一天,弹父亲喜欢听的钢琴曲。讲起儿子,朱锐罕见地提到了挫败感——那时他走路已经非常吃力,最多只能走到酒店餐厅,一起吃顿饺子,「没法跟他一块儿四处探索北京了。」

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朱锐有过许多爸爸的烦恼。「我那时看不到他们长大后的样子,只能看到拥堵的交通,每天接送他们上下学,觉得时间突然不够用了。」生第一个孩子时,他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而第二个孩子出生前,老大仍是调皮的年纪,他一度自我怀疑,「把他(二儿子)带到这个世界上来,会不会是在让他受苦。」

他逐渐理解孩子为什么会撒谎。「那是智力发展的表现。」朱锐说,他所做的就是告诉小孩子,首先要尊重自己,不能自我欺骗,「对自己撒谎,比在社会场合撒谎,危害大得多。」

在安宁病房的家庭会议中,两个儿子仍然相信奇迹会发生,「爸爸就像《星球大战》里的天行者和尤达大师那样。」但当医生提出,可以对病情采取哪些干预,儿子的态度是尊重朱锐的所有想法,「Weareonthesamepage.」(我们意见一致。)

朱锐拒绝了一切延长生命的手段,在他看来,清醒的意识是第一位的,如果他失去意识,营养液也不用再输了,并且绝不插管、除颤。7月19日,一场暴雨过后,天气变得凉爽。他继续前一天的话题:死亡和时间。

告别哲学教授朱锐:最后的对话

病房书架

朱锐:我想从时间的角度来看待死亡。时间是个非常复杂的问题,但我们也可以暂时把它简单化。

我们在哲学概念里,认为时间分A系列的时间和B系列的时间。A系列是时间本身的秩序,我们可以称之为「时间之箭」,或者「日历时间」。它在一条无限的直线上,象征着「逝者如斯夫」,是不可逆的,也具有一定的历史性。而B系列的时间不是时间的秩序,它是秩序的时间,也就是物理学意义上的时间,它与「事件」有关,比如早上的事件发生得比晚上的事件要早。

所以A系列这种「逝者如斯夫」的时间,在物理学意义上其实是不存在的。我们站在时间长河上来看,我们的生命不过是一瞬,这是一个完全虚无的事情。为了这一瞬间,我们却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插管,延长「死」的过程,这是非常值得反思的。

这是否意味着,我们的文化被这种历史主义的时间观以及死亡观,所控制了?病人想着长寿,家属想着孝道,而不去考虑生命本身的、内在的质量。

作者:我还想到了一些当下流行的说法,比如新闻报道一位逝者,他30多岁去世了,人们会惋惜,说他还这么年轻,但是一个35岁的人找工作,却会被市场视作年龄太大的求职者。

朱锐:这其实就是日历时间的暴政。

作者:那我们自身该如何破解日历时间呢?

朱锐:个体的破解估计是不大可能的,因为人类的意识它就是有这种倾向。只是,我们应该意识到,当我们遵循日历时间生活的时候,我们正在执行的其实是一种错误,甚至一种桎梏。错误也是生命的一部分。而破解日历时间的暴政,就是一个社会要为之努力的事了。

我是谁

生病以来,朱锐一直在重新思考「我是谁」——「我」是否可以代表大自然本身的「我」,人是否可以回归「类」的存在,成为人类?6月中旬腹水的出现,让朱锐意识到,自己彻底变成「寄居蟹」了。为了描述这种感受,他将食指和拇指并在一起,再慢慢分离,像年轻人比心的动作,但哲学教授想表达的是,「现在,我的灵魂离身体越来越远了。」

病房窗台摆满来访者送的花,康乃馨谢了之后,新添了两盆绿萝。7月是北京的雨季,有不少新生的小虫,围着绿萝飞来飞去。7月23日,除了营养液,医生加输了一瓶激素,有助于病人的精神状况。朱锐的心率、血压比前几天都要高。我们的对话越来越简短。

作者:假设转世存在的话,您想变成什么?

朱锐:(沉默了很久)

作者:这是一个建立在假设上的问题,您会不会不喜欢这种提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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