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海飞《台风》：相对独立空间的秘密叙事
转自：嘉兴日报
我的人生有无数次失眠。当然，不是每一次失眠都有理由。但夏日登临千岛湖镇，我在临湖酒店的极致绵柔大床上读完《台风》，至凌晨，无睡意；至阑珊，睡意无；至拂晓，湖光醒来，远山缭绕一层薄纱。
于是，我起身外出散步，看湖光十色变幻莫测。当我置身陌生的街衢时，我想到的是华良在岌岌岛所经历的一件件谜案以及他在钞关弄的落寞。眼前，坐在树下喝水的清洁工，在斑马线一侧指挥交通的辅警，散步时走路幅度很大的老太婆，街边的商贩，他们都有怎样的人生？毫无疑问，他们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心灵秘史，或爱或恨，或荣或辱。海飞选择一位毫不起眼的社区民警华良，他有失败的人生，但全然不影响他对岛上一切事物的观察，更不会遮蔽他对人性的洞察。
《台风》的故事肇始于杜国平的心源性猝死，其女杜小绒登岛继承遗产。这看似普通的事件，却裹藏着身份措置、历史谜案的险情。杜国平经营的“13间房”民宿是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而这个空间又被放置在岌岌岛上，外加一场名为“灿鸿”的台风，小说的空间就完全封闭了。
当任素鹅以“杜小绒”的身份走入杜国平的密室时，她惊奇地发现“13间房”民宿内藏着一个被秘密监控的空间。她能通过监控视频看到每个房间的情况，借此探讨人性隐秘的部分，架构明晰且层层深入。
任素鹅顶替杜小绒，只为了继承财产，谁知道当芦生把她接到岌岌岛时，台风也接踵而至，延缓了她卷财逃亡的道路。事实上，任素鹅的顶包看似没有任何的犯罪技术含量。那么这是不是小说的漏洞呢？细心的读者可以发现，骗子任素鹅是一个对生活失去希望的人，她曾经单纯地相信爱情的美好，继而被骗到惨不忍睹，继而自己走向了骗子的道路。顺着这个脉络捋清楚，任素鹅走向犯罪出于生命的荒凉。
当任素鹅面对摄像头时，她惊奇地发现了两个惊人秘密。一是植物人“袁相遇”已经醒来；二是真正的“杜小绒”就是谷来，而她是谋杀杜国平的真正凶手。随着两个关键人物的真相露出水面，“13间房”的真正秘史也浮出水面。
15年前，杜小绒无意间听到了自己的身世之谜——当她还是一个婴儿的时候，随亲生父母周氏夫妻到岛上旅游，而年纪轻轻的袁相遇竟然对周夫人起了色心，并强暴了她。杜国平发现这件事之后，连同钓鱼回来的周先生，连毁两命，埋尸于窗外的那棵泡桐树下。杜小绒就是周氏夫妻的遗孤，寄养仇家13年。
杜小绒再度返回岌岌岛，目的只有一个：复仇。真相有时是无需追查的，时间和台风会暴露一切。《台风》惊涛拍岸，但又顺其自然，像是孤立无援的岛屿在大海中出现，而历史的谜团会应时裸露。华良的怀疑或者追查，只不过是顺势而为、应时而动。
到此为止，我不得不说，海飞是一个极为注重故事的小说家。他总能在闲庭信步中找到秘密叙事的节奏，而重要的标准就是让小说中的人物及人物关系完全立体起来。一场台风，三条人命；一段秘史，十余个生活失败且生命荒凉的人。与其说这两件关联的命案是在华良的推断中展露眉目的，不如说生活灰烬的绝望自呈。
《台风》的品质并不只取决于悬疑故事，而是“岛是荒凉空间”的主题。岌岌岛就是一座“岌岌可危”的南方岛屿，而这里的海洋元素不同于“蔚蓝、辽阔和丰饶”，而是充满原始的狂暴与粗粝，大海永远在重新开始，而海边的故事是自由且沉潜的。
《台风》
海飞著
浙江文艺出版社
■尤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