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薪五六千，电梯维保工“难招难留”
近日，电梯维保工“难招难留”问题，引发各地媒体关注。记者走访发现，北京的情况同样如此。
截至目前，北京电梯保有量已达到31万部，其中居民住宅电梯15.5万部，近三成居民住宅电梯属于使用15年以上的老旧电梯。北京市目前已出台多项举措加强老旧电梯安全监管，而电梯维保工“难招难留”，始终困扰着电梯维保企业。
电梯日常保养，需要全面检查电梯的运行状况、安全装置、指示信号、门系统等。
一线
招了十几个实习生，一个没留下
“呦，这电梯又坏了啊？怎么回事，老坏……”
电梯维保工老张刚把防护围栏展开，就有业主不满意，以为是电梯坏了。可是，防护围栏上分明写着“正在保养中，停止使用”。老张没回应，只是苦笑着摇摇头。
老张所在的小区，一共有45部电梯需要维保。“我们站点一共三个人，全年无休。逢年过节，每天最少也要留两个人。”辛苦操劳，老张和同事们早已习惯。但小区电梯已经运行了20多年，每次保养，依然有业主不理解，这让他感觉得不到尊重。
相关规定要求，居民楼电梯每个月要进行两次维护保养。这个小区的三个维保工，每月要进行90次维保。每次维保约1个多小时，还要避开早晚用梯高峰。
根据例行程序，老张需要全面检查电梯的运行状况、安全装置、指示信号、门系统等，然后还要进行必要的清洁、润滑、调整等工作。“小区物业管理严格，我们每次保养都有监控记录，马虎不得。”正是由于电梯维保细致认真，小区电梯运行20多年，依然状态良好。
老张和同事们就住在小区的维保工人宿舍，三人老家都不在北京，独自在京打拼。“住宿舍挺好的，我们必须24小时待命，住得近，突发情况也能更快到场。”
他清楚地记得，有一次凌晨2点接到电话。有业主酒后乘坐电梯，钥匙掉在电梯井道里。这种时候，维保工就得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还好，是在低楼层丢的，我们很快就在电梯底坑找到了钥匙。如果是在高楼层丢的，就要满井道去找，可麻烦了。”可把钥匙归还给业主，对方连句感谢都没有。
有电梯保险相关行业人员告诉记者，今年春节，他受理了一起维保工被打事件。“电梯故障，业主被困。维保工赶到现场的时间晚了点，没想到把业主解救出来后，业主出了电梯，就打了维保工两巴掌。”他说，自己受理过的维保工被打案例，两年内已有三起。维保工赶往较远站点途中发生的车祸，也越来越多。
长期辛劳、缺乏尊重，导致电梯维保企业招新时常遭遇尴尬。老张所在的公司，一线维保工平均年龄在40岁以上，目前还依赖熟人介绍的方式招新。而且，招来的年轻人，离职率很高。
在电梯行业从业多年的老汪透露，维保工“难招难留”的情况普遍存在，“00后”新人极为罕见。他聊起最近的见闻：“有公司招了一批实习生，十几个人。第一天，带着实习生去看了一下宿舍环境，走一半。实习了一段时间，又走了一批。等到签转正合同那天，全走了，一个没留下。”
行业
承担重大责任，却没有相应支持
老汪告诉记者，目前，北京大型电梯维保企业的维保工，平均月薪在5000至6000元，站点负责人月薪7000至8000元，这与记者在招聘网站上搜索到的招聘信息基本一致。
但是维保工常常需要24小时待命，节假日在岗，工作耗时长，精神负担大，获得的职业尊重少。
北京市电梯商会副会长兼秘书长宋业峰表示：“电梯本身跟公交、地铁一样，具备公共服务职能，但目前是完全市场竞争的局面。维保工所肩负的责任太多，却没有相应保护，导致他们长期处于高压工作环境中。”
一系列因素，导致目前北京市场上电梯维保工的平均年龄也越来越大，45岁左右的工人是骨干。
老汪感慨,电梯属于特种设备行业，从业者需要专门教育和培训，考取相关证照。但入职后，无论是待遇还是尊重，都没有体现特种设备行业的特殊性。
北京市电梯商会会长缪步升提到，北京市目前有400多家电梯维保企业，其中有100多家外埠进京企业，而没有形成真正规模化的龙头企业。行业竞争十分激烈，内卷非常严重，企业成本高，导致工人待遇较低。“因此，商会倡导行业自律，抱团取暖形成规模，从而降低成本和提高工人待遇。”
老汪透露，目前有的企业，已经能接受一台电梯一年维保3000元的低报价。“一方面因为低价竞争，另一方面，很多企业是盯着电梯大修、更新这块利润。这笔钱比日常维保费更吸引企业。所以他们有时候，即便赔钱，也要忍着，把这个小区的电梯维保订单保留住。”
目前，电梯维保费由物业向业主征收，但维保工作和责任则由维保企业承担。老汪认为，物业实际上是总包的角色，却没有承担总包的责任。而且行业中，还存在物业将电梯维保费挪用、克扣的情况，进一步加剧维保企业的经营困难。
缪步升呼吁，要让物业企业和使用管理单位真正承担起主体责任，就应该采取物业收取维保费、自己维修的方式。
痛点
10年过去了，薪资标准却没显著提升
好消息是，高水平的电梯维保人才培养体系正在重建。
北京铁路电气化学校，是国家级重点中等职业学校，是北京市首批（2015年）高端技术技能人才贯通培养试验项目学校（3+2+2）。学校从2006年开始招收电梯维保相关专业的学生，当时是放在电气设备运行与控制专业。副校长梁洁婷告诉记者：“我们学校是北京职业院校里开展电梯维保相关专业最早的。从2006年到2015年，是我们学校这个专业的高速发展期，每年的学生规模都有100到200人，最多能有6个电梯维保订单班，超过300人就业。”
在2014年，学校曾经做过一次调研，当时进入电梯维保行业的学生，在实习期内能拿到约2000元/月的生活补贴，入职后第一年达到4000至5000元的月薪，之后表现稳定会达到6000至8000元的月薪。“这个行业，学生进入的起点还是比较高的，需要较高的专业素质，考取从业资格证。工作过程规范性强，比较辛苦，还要求我们的学生心理素质强，能处理突发状况，具有较强的责任心和安全意识。”
如今10年过去了，电梯维保一线工人的薪资标准，并没有显著的提升，这也导致北京本地的生源对相关专业兴趣下降。
2015年，北京铁路电气化学校开始着重发展贯通学制——中高衔接（3+2）、中本衔接（3+2+2）。学校的教学也转向以基础课程和基本技能为主，不再直接面向用人企业。“也是从2016年开始，我们电梯维保相关专业暂停招生。”
而北京市的电梯保有量与日俱增，对电梯维保的需求日渐增长。
梁洁婷说，学校已经重启电梯维保相关专业的招生。该专业的“订单双核驱动、双证融合”人才培养模式改革，曾获得2014年教育部颁发的教学成果一等奖。“我们想把积累下来的宝贵经验，再重新发扬光大。”她透露，学校和企业双核，学历毕业证和从业资格证融合，这样既满足企业用人需求，又解决学生就业后顾之忧。
为了满足学生对3+2中高衔接、高学历毕业的需求，学校正在寻找合作的高职院校。“我们有个想法，就是希望学生5年都留在我们学校上课，保证电梯专业知识的教学和实训，包括进入企业实习，工学交替。此外，学校也希望电梯专业优势能在企业员工的技能培训方面发挥更大的作用。”本报记者孙毅文并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