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动画第一集为什么越来越长了？
转自：第一财经YiMagazine
#企划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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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20分钟，到加长，更长。
日本动画，没有最卷，只有更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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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长感人！”——日本电视动画的时长好像在变长。观众们曾经习惯了日本电视动画24分钟的单集时长，但今年，不少日本动画首集时长超过了40分钟。
一些电视动画的首集时长开始追赶电影的长度：4月初播出的《我推的孩子》首集长度超过了80分钟。9月底开播的《葬送的芙莉莲》在电视上首播时长达到120分钟，在网络视频平台则被拆分为四集同时放出。
●《葬送的芙莉莲》在日本电视台的“金曜ロードショー”节目首播，这是一个周五晚9点的节目档，曾经多次播放吉卜力工作室的电影作品。图片来源|©山田鐘人・アベツカサ／小学館／「葬送のフリーレン」製作委員会
发力首集，最直接的原因就是想留住观众。近些年，观众判断一部动画值不值得“追”已经成了一锤子买卖。日本咨询公司ACROSSSolution在2023年9月调研显示，1960位看过电视动画的受访者中，有近6成会根据动画第一集的表现来决定是否继续观看。根据前两集和前三集做判断的人，分别占14.9%和13.6%。
留给动画“一决胜负”的空间很有限。通常来说，一集动画用来“讲故事”的时间只有约21分钟。从1963年《铁臂阿童木》播放开始，日本电视台留给电视动画节目的时段就只有30分钟——其中会播放约6分钟的广告，还有3分钟的片头片尾。用21分钟呈现一个吸引人的“起承转合”并不容易，初次接触的观众也很难在短时间里构建起对角色、世界观的印象。
动画《我推的孩子》选择增加第一集的时长，讲一个更完整的故事。这是一部有奇幻色彩的悬疑作品，由出版公司角川集团主导制作。它用长达82分钟的首集呈现了原作漫画第一册的全部内容——偶像“星野爱”怀孕、分娩之后被跟踪狂粉丝刺杀，留下龙凤胎兄妹追寻凶杀案的真相。
● 《我推的孩子》原作漫画在被改编成动画前就已经是热门作品，2023年3月时总计卖出了约450万册。到了7月，动画第一季完结时，其销量已经超过了1200万册。图片来源|©赤坂アカ×横槍メンゴ／集英社・【推しの子】製作委員会
2020年《我推的孩子》同名原作漫画发售时，制作人吉冈拓也就注意到了这部作品，想要将其改编为动画。他认为“（这本）漫画第一册没有可以分段的地方”，和同事山下慎平商量后，计划将整册完整地改编为一集。
一般而言，一册漫画单行本的内容可以改编为3到5集动画。电视动画的中后期制作流程往往和播出同步进行，加长单集时长有可能打乱制作进度。山下慎平与动画制作公司“动画工房”有多年合作经验，与创作人员确认了可行性之后，与吉冈拓也一起向原作方提出了动画改编的计划。
超长首集让《我推的孩子》获得了极高的关注度。吉冈拓也具备院线发行经验，山下慎平擅长与电视台打交道。在动画正式播出前一个月，他们把82分钟的第一集搬上了大荧幕，在全日本的影院实施了点映活动。4月12日深夜，动画在多个电视台和网络流媒体平台ABEMA首播，社交媒体X（原Twitter）上相关话题一下子多了几万条，“我推的孩子”话题一度登上了全球“热搜榜”头名。一些网友夸赞说，这是“动画史上最棒的第一集”。
●《BanGDream!It’sMyGO!!!!!》动画主视觉图。图片来源|©BanGDream!Project
另一种增加首播吸引力的方式是多集连播。《BanGDream!It’sMyGO!!!!!》（后文简称为《MyGO!!!!!》）在电视台和视频平台首播时选择了三集连播。动画由集换式卡牌制作公司Bushiroad主导制作，讲述了几名高中女生组建乐队的原创故事。《MyGO!!!!!》是多媒体企划“BanGDream!”的一环。“多媒体企划”意味着采用多种形态展现内容，“BanGDream!”会举办真人乐队演出，也有相应的衍生游戏、周边商品。此前，该企划已经推出了三部电视动画，《MyGO!!!!!》与前作共享世界观，但主要角色和故事均与前作无关。
相较于《我推的孩子》，《MyGO!!!!!》的首播策略更像是“临时起意”，开播前两个月才被定下来。动画中人物关系较为复杂，仅在第一集里，就有6位主要角色登场。制作人根本雄贵说，虽然动画的剧情构成已经考虑到要让每一集都显得有趣，但整体“并不符合当下的潮流”——前9集氛围都比较压抑，要一直等到第10集，观众才能获得“放松的感觉”。
开播前两个月，动画前两集已经基本制作完成。根本雄贵觉得，直到第三集观众才能了解各角色的关系，“还是一次性让观众看三集更好”。三集连播需要90分钟的节目时长，通常需要提前一年到一年半与电视台沟通。但《MyGO!!!!!》赶了个巧，它的首播确定于6月29日，电视台在这段时间有更大的调整空间——4月开始播放的动画会在6月末迎来完结，一般会配合最后一集制作时长更长的“特别节目”。将一些“特别节目”提前或延后，《MyGO!!!!!》就实现了三集连播。
日本的电视动画实在“太卷了”。根据日本动画协会的《动画产业报告书2022》，2014年到2021年，每一年都有约300部动画作品播出，其中续作只占约1/3。这意味着，如果它们都是在一个季度内完结的动画剧集，观众需要每三个月从平均75部作品中挑选观看目标。“很多人看完一集就放弃，甚至在动画播放前就决定了要不要看。”根本雄贵说。观众们会在开播前根据动画的预告、原作、制作人员、配音演员等信息做出判断。
社交媒体上的话题度是拉新的关键，而炒热话题得靠每周“守在电视机前”等待更新的爱好者们。根本雄贵解释说，核心观众会在第一时间观看，他们随后在网上的讨论可能吸引来轻度观众。后来的观众可以在视频平台补上之前的剧集。动画制作人们也发现，一次性公开全部集数反而不利于传播。2022年10月，日本媒体《东洋经济》的一篇报道中提到，某动画制作公司的高管表示：“有的作品在Netflix独家线上播出时无法形成话题，但几年后在电视上重播时反响却很好”。观众可以在同一时间免费观看电视节目，更容易同时在社交媒体上发起互动，往往就能形成话题。
《MyGO!!!!!》的首播在中国取得了“预料之外”的反响，这多亏了核心观众的传播。bilibili上《MyGO!!!!!》的官方账号在4个月内收获了约3000万次播放和20万粉丝。在影视评分网站豆瓣上，超过4500人对动画做出了评分，比三部前作的评分人数加起来还要多。动画的首播就是热潮的开端——《MyGO!!!!!》第三集发挥3D制作的优势，以角色的第一人称视角讲述了主角团部分角色过去的故事。这样的表现方式引起了一些动画博主的讨论。此后，每周四晚动画更新后，网上都会出现不少关于后续剧情的猜测。一些基于动画的二次创作视频播放量甚至达到了百万级别。
●动画《BanGDream!It’sMyGO!!!!!》中的一些配音演员也是真人乐队“MyGO!!!!!”的乐手（上图）。2023年11月4日“MyGO!!!!!”乐队在日本举办了现场演出，中国的不少粉丝通过官方网络直播渠道观看。图片来源|©BanGDream!Project
“动画更像是一种宣传手段。”根本雄贵说。在动画播出期间，《MyGO!!!!!》的bilibili官方账号曾经多次以“限时免费”的方式公开动画，这种做法也助推了人气。根本雄贵同时是多媒体企划“BanGDream!”的总制作人，他告诉未来预想图，根据之前的经验，“BanGDream!”主要靠衍生游戏、周边商品和音乐赚钱，三者带来的收入一度不相上下。轻度受众会接触游戏，新玩家的涌入能带来爆发式的收入增长，但长期来看营收波动较大。CD和线下演出吸引核心受众，能获得长期且稳定的收入。单就《MyGO!!!!!》这一IP来说，动画带来了不错的转化效果。动画里的乐队在现实中推出的专辑，预订量在“BanGDream!”企划中能排到第三名；动画播出后，演唱会的门票也早早售罄。
现在，人们已经很难从单一维度衡量一部动画的商业成绩了。动画的播放渠道变得更多元，收入方式也更加多样。自1990年代“制作委员会”取代广告代理商成为主导动画制作的团体，一部动画便可以更灵活地通过电视广告、影碟、唱片、玩具等各类方式获取收入。进入2010年代，以Netflix为代表的在线视频平台开始购入动画播放权，海外收入也成为了动画制作公司的一大收入来源。
《动画产业报告书2022》显示，日本动画的全球消费市场在十年内翻了一番，2021年时海外消费者贡献的消费额与日本国内相差无几。面对日益增长的市场，越来越多的“玩家”加入了动画制作的行列中。他们通过IP二次利用、海外版权等不同方式赚钱，动画的播出形式也变得多元起来。
●《四叠半时光机布鲁斯》动画改编自同名小说作品。动画用一部电影的时长讲述了完整的故事，但在网络平台播出时却被拆分为6集，像电视动画一样每周更新。图片来源|©2022森見登美彦・上田誠・KADOKAWA／「四畳半タイムマシンブルース」製作委員会
2022年的《四叠半时光机布鲁斯》就是一个特殊的例子，观众们很难分得清它究竟是一部电视动画还是动画电影。它的总时长接近一部动画电影，由富士电视台参与投资并主导制作，2022年9月30日开始在日本院线上映；同时，内容被拆成了6集，像电视动画一样每周更新，2022年9月14日起，在美国流媒体视频平台Disney+独家播出，连更5周。
在电视动画行业，电视台的身份已经发生了转变。它们不仅是播放渠道，也更加积极地参与到动画的制作和分发中。富士电视台很重视动画节目，至今仍在播放数部国民级动画作品，例如《海螺小姐》和《樱桃小丸子》。它在2005年设立了深夜档“noitaminA”，专门播放非儿童向的动画。2018年，它还创立了另一档深夜动画节目“＋Ultra”。节目制作人森彬俊在接受媒体MANTANWEB采访时表示，“＋Ultra”瞄准的是海外市场。富士电视台会将“＋Ultra”上播出的动画版权卖给Netflix这样的视频平台。
无论制作方对动画有何诉求，触达更多观众总是好事。但电视动画的发行没有通用的制胜法宝。即便是已经受到业内广泛认可的“超长首播”，也不见得总能带来理想的效果。在资讯网站ANIMENEWSNETWORK的一篇文章中，撰稿人ChristopherFarris认为动画《狩龙人拉格纳》的首集剧情撑不起1小时的首播，它被刻意拖慢“以便在更长、更优质的节目档播出”。这部动画目前在豆瓣评分为6.5分，在美国最大动画评分网站MyAnimeList上评分为7.55分。而《我推的孩子》分别在上述两个评分网站拿到了8.3分和8.75分。
但终归，决定动画作品是否有人气的变量又多了一个，动画行业又多了一个争抢受众的锦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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