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充了3年会员，健身房突然倒闭……
“咱常去的那家健身房‘关门’了……”随着这则消息在健身房的客户群和各类媒体消息中迅速传播开来，青岛市民张先生慌了神。6月下旬，他刚刚参加了青岛市大型连锁健身品牌“伍佰优品健身”的大促活动，一口气充了3年的会员，结果该健身房突然宣布旗下所有门店停止营业。
“突然间他们倒闭了，不能用了。”张先生向《金融时报》记者展示了和“新接手方”的对话——“没法退钱，接盘店家说如果想继续使用，还得再充钱。”
这样的场景其实我们大多数人都不陌生。美容卡、理发卡、健身卡、教培卡、洗车卡，就连喝杯奶茶都流行办张预付卡……而店铺突然关门或者老板“跑路”导致我们的预付款“打水漂”，几乎成为每个人都踩过的坑。如何守护好自己的“钱袋子”，正成为预付式消费盛行相伴相生的必修课。
此次事件后，《金融时报》记者赶往青岛，探查相关情况的进展。记者发现，在大多数消费者或“认栽”或不得不面对“缩水”权益时，有部分消费者却第一时间得到了全额退款。这背后，数字人民币智能合约成为了“功臣”。
退费“老大难”
张先生的遭遇并非孤例。《金融时报》记者在伍佰优品健身麦凯乐店随机问了几位来了解情况或“商量解决方案”的消费者，大多数人都表示“钱要不回来了”。
记者梳理发现，2024年6月底，“伍佰优品健身”因资金链断裂，公司已濒临破产清算，旗下门店宣布全部停止营业，无法继续按约定提供会员服务；2024年7月3日，伍佰健身正式发出闭店情况说明，门店的健身器材已经全部抵押，等公司接手健身房后会与商场签订新的租赁合同，重新买健身器材、设施设备等。会员可选择由“百胜博纳健身”有条件接收，进行会员过渡及协议换签，如有不接受以上处理方式，仍可向“伍佰优品健身”提出诉讼等法律手段维护自身权益。
但是，这个所谓的“过渡协议”却颇有争议。《金融时报》记者向现场的健身房工作人员，以及前来咨询的“老会员们”了解到，新运营公司要收每天1元的激活费（运营成本费），会员也可以按照“一年三百元、额外赠送三个月会员时长”或“转换成次卡”等方式与“百胜博纳健身”签订合同。
“谁还敢再充值啊。接手方要是再跑路了怎么办？我们岂不是被连续‘坑’”。一位65岁的阿姨告诉记者。此外，她表示，“我们还被区别对待了。我就要触及新店设置的66岁年龄门槛，不仅要交很多健康证明材料，还得把原本的年卡权益转化为按次消费，这意味着我既要多交钱，享受到的服务还大大缩水了。”
按照公告的说法，这类“不满意”的消费者可以按照诉讼等法律手段维权，但这条路也并不容易。“由于企业‘爆雷’后，部分企业存在‘跑路’‘人去楼空’的情形，或者即便有所谓的负责人，但也因资金链断裂而‘无钱可退’。很多案件中即使通过公告完成诉讼程序，亦因‘空壳公司’导致后续执行困难。”一位法院人士告诉《金融时报》记者。
“他在48小时收到退款”
与在店门口、市文体局、维权群中忧心忡忡、“讨要说法”的消费者相比，青岛市民王晓乾却意外发现自己在第一时间收到了退款。
这是为什么呢？原来，和很多直接在健身房购买预付式消费产品的会员们不同，王晓乾买的是数字人民币智能合约“元管家”保障的预付卡。他告诉记者，“我对一些新鲜的事物比较感兴趣，也很喜欢健身。2023年，在数字人民币APP元管家的界面下，我看到了伍佰优品健身房的产品，于是抱着‘试水’的心态最终选择购买了一个299元的冲浪卡。”
因为工作比较忙，王晓乾购买了上述健身冲浪卡后一直没有去健身房。7月4日他突然收到一条短信，提示卡内余额会在两个工作日内原路退还。
“当时我还不知道伍佰优品关店的事情。收到短信的第二天（7月5日），299元已经返还到我数字人民币APP钱包里面了。”王晓乾向《金融时报》记者展示了他收到的提示短信。
直到接受采访时，王晓乾还惊讶于退款到账的高效率。他对记者坦言，尽管在购买冲浪卡时他收到了提示，即如果没有参加课程或者店铺遇到问题，钱款可保证安全退回。但此前的教训也让他半信半疑。“这么多年来，理发行业、美容行业、餐饮行业我都充值过这种预付式消费卡，有好多次不好的体验，好多次商家跑路了，因为维权成本太高，我也自认倒霉。没想到这次真的退回来了。”
王晓乾告诉记者，事后特意去健身房门口，注意到好多消费者在线下维权。“对于我来说，起码我的钱款是安全保证地返回给我了，所以我感到非常庆幸。”他心有余悸地感慨。
“元管家”来了
王晓乾体验的这项服务依托于数字人民币智能合约预约消费管理产品——“元管家”。所谓“元管家”，是在数字人民币的钱包上加载智能合约，在预付消费服务场景提供防范商户挪用资金、保障用户权益的解决方案。
基于“元管家”智能合约标准模板，邮储银行构建了数字人民币智能合约预约消费产品体系，并于2023年3月通过“智金卫士”平台为商家及消费者提供数字人民币智能合约预约消费服务。伍佰优品健身就是合作商家之一。2023年9月，该商户通过智金卫士平台入驻数字人民币APP“元管家”，利用数字人民币智能合约技术发行四种会员卡，支持购卡用户在青岛市内九家伍佰优品健身连锁健身店核销使用。
2022年9月，数研所副所长狄刚曾在“元管家”正式发布时详细介绍背后的逻辑：在传统资金监管账户模式下，预付资金管理主要通过商业银行为商户开设专户的方式解决，预付资金全部归商户所有，无法彻底解决用户权益保护的问题。他表示，“元管家则不同。当消费者向商户预付资金时，运营机构为每一位消费者创建一个加载了智能合约的数字钱包，一方面将合同条款写入智能合约，商户不能随意划转消费者预付的资金；另一方面，在实际消费之前，预付资金仍然归消费者所有，即使商户破产清算，也能保护消费者资金安全。”
具体来看，当消费者实际完成消费后，商户发起智能合约的执行请求，智能合约检查是否符合约定的执行条件，符合条件的，才能将预付资金划拨至商户。“这一服务，依托智能合约的三大核心特性——可信互通、不可篡改、自动执行，为预付费行业的治理难题提供了全新的解决思路与路径。”中国邮政储蓄银行总行数字人民币部副总经理朱峰表示，相较于传统的资金监管模式，这一创新服务可确保资金在未消费前始终归属于消费者本人，即使在商户遭遇破产清算等极端情况下，消费者的未消费金额也能得到有效保障，避免了传统模式下资金被挪用或无法退回的风险。
“这不仅从技术上排除了商户挪用预付资金的可能。消费者能在数字人民币APP看到每笔资金到账明细，让消费者更加安心。”数研所有关专家补充。
本次事件就是数字人民币元管家在预付式消费管理方面的一次积极实践。中国邮政储蓄银行青岛分行党委书记、行长李广增对《金融时报》记者介绍，当前述健身房经营中断，邮储银行和智金卫士平台现场核实，确认商户无法继续经营后，迅速梳理“伍佰优品健身”数字人民币智能合约预约消费购卡用户情况并快速制定处理方案。截至2024年7月3日，“伍佰优品健身”累计数字人民币智能合约预约消费存量卡51张，目前，购卡钱包状态正常的消费者已于7月5日收到退款。
预付款的“安全卫士”
对于消费者而言，数字人民币智能合约可以使其享受更加放心的服务。
对倒闭风险高的预付费行业实行强有效的资金监管措施已经迫在眉睫。根据《2022年中国健身行业数据报告》数据，2022年全国商业健身房倒闭总数约为9751家，倒闭率10.39%，即每10家健身房就有一家倒闭。此外，运动健身、教育培训等行业为主，小型餐饮、美业也是重灾区。据不完全统计，2024年上半年，仅青岛地区各大媒体官方报道中出现的突然闭店跑路的商家就近十家。其中有4家企业因客单价较高，涉及拖欠消费者预付款超千万元。并且，此类行业还出现了职业闭店人的产业模式，在经营出现异常的前期通过临时变更法人等方式，逃避消费者追责。
“市场上采用预付费模式的大多数商家向消费者收取预付资金后，未按照监管要求进行报备并办理资金存管，或仅开立资金存管户但未按照要求存管资金。”一位受访者告诉记者。此外，即便是一些地方政府设立了资金监管平台，但仍无法避免因商户破产清算而被执行用来偿还其他欠款，消费者权益仍然难以得到保障。
“数字人民币‘元管家’这种模式开辟了预付式消费资金管理新路径，是金融监管科技应用的典型案例，也是对完善商业治理和社会治理，进一步优化金融营商环境的有益探索。”一位业内人士对《金融时报》记者表示。
推动多方共赢
有业内人士提醒《金融时报》记者，利用智能合约技术解决商家“爆雷”“跑路”等问题是一个很好的探索，但具体落地情况还需要基于相关业务背后的实际情况，同时也有赖多方共同努力。
例如，《金融时报》记者关注到的一个更具挑战性的问题是，消费者可以从该模式中受益，但如何调动商家积极参与呢？
众所周知，一些商家之所以愿意采用预付资金模式，是因为其高度依赖消费者预付资金维持现金流，寅吃卯粮。因此，一旦发生风险事件，极易导致消费者资金损失。那么，商家是否愿意使用“元管家”？
对此，《金融时报》记者也采访了同样使用数字人民币“元管家”的“傅军造型”老板孙建成。“我是在一个财经新闻上看到‘智金平台’的介绍的。我这个人对有科技感的东西很有兴趣，也觉得这是未来的大趋势。”他向记者介绍了其结识“数字人民币”智能合约的契机。
在孙建成看来，一个店要想可持续运营，不能仅靠预付资金。“富余资金其实在我们的账上算是负债。”他告诉记者，如果消费者在店里存的资金过高，他反而会焦虑。留住客户的应该是服务和口碑，而非在初始阶段用低折扣等营销手段盲目扩张。
记者在数字人民币APP上看到，傅军造型提供了从61.99元的“舒适洗吹套餐”到“580元品质美发套餐”等5个价位的产品，“我们希望通过这个平台多‘吸引’一些客户，同时也让客户更放心。”孙建成解释。
一家同样使用了数字人民币“元管家”服务的教培机构负责人也持相似态度。“随着数字人民币智能合约投入使用，家长们可以享受更加放心的服务，我们培训机构借助数字化平台帮忙解决资金管理和家长信任的问题，一旦信任关系建立起来，就不愁没有客源来，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他解释。
“看上去我们主要站在消费者一边，保护了他们的权益；但是对于商家，这种功能模式其实也是为其增信、避免‘劣币驱逐良币’。提醒行业要立足长远，而不是为了眼前利益，突破诚信底线，那必然是杀鸡取卵。”一位业内人士对《金融时报》记者如是感慨。
在中国人民银行数字货币研究所创新部总经理吕远看来，这一模式遵循了数字人民币以人民为中心、法治化和市场化的思路，是一个寻求多方利益平衡和共识的现代化治理模式。
已经尝到了“甜头”的王晓乾表示，希望更多店家都能支持数字人民币“元管家”这种模式。“下次我肯定会优先尝试这种方式的。目前，平台上可供选择的商家和具体金额还比较少，期待未来可以有更多选择。”
对此，朱峰表示，依托数字人民币“元管家”，邮储银行已高效对接了青岛“智金卫士”、江苏“苏结通”及北京“预付监管”等多个地方性的预付费管理平台，实现了对教育培训、生活出行、购物超市、运动健身、餐饮美食及美容美发等六大民生行业的深度覆盖，未来还会持续扩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