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的“叠合”
星月荷塘张仁芝
方闵
午后，我去美塞湖畔的超市买擀面杖，在厨房用具的货架没找到，恰巧有一位店员从我身边经过，我打招呼：“你能帮忙吗？”她匆忙答道：“我正在给另一位顾客送东西，回头找你。”她约莫六十岁，超市的员工很少有这么老的；老意味着资历，怪不得她的步履中带有一种别样的优越。我远远看到她给一位比她还老的顾客递上一个盒子，可见所言非虚，便不再指望她帮忙。又走一圈，终于在横过道处找到了擀面杖。
我付了钱，走出店门，在走廊的长沙发坐下。她迎面而来，看样子是刚帮老年顾客提货去停车场，正往回走。终于看清她的面容，肤色黧黑，脸盘扁圆。
这扁圆的脸盘为何如此熟悉？电光石火一瞬，昔年同窗小丁的母亲的形象，与眼前的异族女子“叠合”。她们俩并非长相毕肖，相似处在神态。
当年，小丁是我的高中同桌。他的家在农村，境况很差：父亲眼睛不好，不能干活；母亲在供销社系统的豆腐店工作，月薪二十八元。由于豆腐店开在我生活的小镇，我成了“信差”。
我称小丁的母亲为“林姆”，林姆个子矮，奇胖，她生下小丁那年将近四十岁；也许没那么大，但经年的劳碌和饥寒，让她老得太快。本来小丁周末回家能见到母亲，不知怎的，林姆经常来找我，托我给阿丁带膳费。她戴着沾满浆汁的围裙来到我家门前，把我叫出去。
林姆的脸肉乎乎的，五官被肉挤出少许，红润的肤色上，密布比芝麻小的雀斑。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总是：“我的阿丁怎么样？”我答道：“很好呀，学习用功。”她听完眉眼聚拢，笑容舒展。然后，她笨拙地拨开围裙，掀起薯莨做的旧单襟外衣，从花布内衣的口袋里掏出鸡心形的钱包，解开金属纽扣，把钞票拔出来——先是一元、二元，最大的面额是五元，然后是一角、两角……都皱巴巴的，带着手印与汗迹。“给我的阿丁。”她说。
她这点薪水，要养活全家，其中以小丁上学的开销最大，每月光膳费就是七块八。我接过钱，她便离开，脸上布满汗珠，极放心的模样。一次，她走了很远，突然又回过头追我，喘着大气说：“你对我的阿丁说，千万不要去河里玩，洪涝说来就来！”当我回到学校，在把钱交给小丁的同时，不敢漏掉她母亲的训诫。小丁不耐烦地说：“我故意不去镇里，就为这，宁可不喝她藏下的豆浆。”
我掏出手机，准备给也在这里居住的小丁通报一声：“刚才见到你妈妈了。”怕被他骂，没拨出去……